《干得漂亮》是一部抗战题材的影视作品。1941年秋,华北某地一群身怀绝技的小人物,在残酷的战争中,走到了一起,把驻扎在县城的日本联军打得心惊胆颤。不仅给八路军正规部队赢得了胜利时间,并粉碎了日本联军的惊人秘密,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热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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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那个年轻人的样貌似乎也被刻意削弱了,并没有多出类拔萃,当然也许女导演心中,他就是完美的堕落前的亚当、拖着箱子的阿波罗(原著中的话),也未可知。还有就是导演把原著中的船上改成了非洲吉布提,故事情节也整个地进行了大改,电影中无人死去,小说里的柯拉加特与比利却都死了。不过,它的叙事方式某种程度上倒有一点点梅尔维尔,看着有点儿信马由缰,在故事脉络里,埋伏着很多作者想告诉你的信息。
电影的叙事角度也是从那个加害者的视角展开的,很多时候异常破碎,像他被搅乱的心,而那明显又是他真切的或者臆想的周围。有几个场景,我想并未真实发生,一个是他与年轻人四目相对,缓缓走向中间,像中国武术比武的前奏;一个是最后的那一段舞,我想那大概属于他自己的假想。之前一个镜头是他叠好床铺,躺在床上,拿出手枪,导演没有拍他是自杀了还是仅是躺着,我以为也许他自杀了。这位演员长相很丑陋,个子不高,性格阴沉,他嫉妒那个年轻人,于是折磨他,后来甚至可能也以为他已经被自己害死了。我想他是一个一直自卑的边缘人,他只是出于羡慕和嫉妒(并非爱),因而发生了仇恨。
原著里有句话说得好:“嫉妒和厌恶这两种激情在理性上看是不可调和的,然而事实上可能像连体婴儿一样降生于一体。嫉妒真的是这么个怪物吗?虽然不少被控犯罪的人为了减少刑罚可以承认自己犯下许多吓人的事,可什么时候有人严肃地承认过自己有嫉妒心。”
这电影的好处我想就是拍出了这个。
另外,电影许多画面审美高级,构图完美,比如许多军人一起在地里扬起灰尘,比如年轻人一个人在盐湖边。
原著里有一段描写比利临死前的那个黎明,他穿着一身白衣,走在船上黑色的炮身间,我觉得很好,有一种残忍之美,照录如下:“穿着白色套衫和白色裤子,上下有点脏,但在黑色炮身的暗光中隐隐闪亮,犹如四月初的原野上某一黝黑洞穴边那一抹残雪。”
(这里发的这些都不算是正式影评,不过是我信手打在手机上的感觉记录。导演、主角名字等等,我懒得查,就也都是笼统一说。读者见谅。)
自男性凝视(male gaze)这一概念首次由劳拉·穆尔维(Laura Mulvey)提出起,关于主流文艺作品背后潜藏的男性中心主义问题便得到了许多女性主义评论家的关注。而在批评那些旨在满足男异性恋者快感的视听、叙事体系同时,如何在电影世界构建属于女性自己的视角,确立女性主体性,也成为日后众多文化研究者与电影人所关注的命题。正如平权运动在其他领域的艰难行军,女性想要在长期被男性把持的电影工业、艺术体系里占有一席之地绝非易事,而她们在确立女性视角上的探索更非一帆风顺,期间不乏因误入歧途所带来的挫折。或许,通过下文这两位身居不同时代、以各自形式名垂影史的女导演,我们可以浅窥这一波三折的历程。
在反抗男性凝视的过程中,一批反过来从女性视角出发描绘男性、乃至将男性性客体化的文艺作品逐渐兴起,而这种创作行为也被相对应地称为女性凝视(female gaze)。这些作品自诞生以来便饱受争议:那些讲述“王子爱上灰姑娘”的偶像剧正在成为越来越多观众嘲讽揶揄的对象,而评论界对女性凝视之于平权的意义也不乏质疑——一方面,这种物化某一群体的创作观本质上与受到批评的男性凝视一样,缺乏对他人自由意志的尊重;而更令人担忧的另一方面是,受传统性别观念的影响,许多作品在物化男性的同时,仍然在强化着男性作为领导者、战斗者、保护者的刻板印象,进而沦为“男强女弱”父权秩序的卫道士。
正如生理性差异为女性带来的诅咒,事实上,无论有意识与否,自登上影史舞台起,如何在维护女性视角主体性的同时,避免落入与男性凝视同向、同质的陷阱,已然成为这些胸怀抱负的女性创作者们额外的修行。而对于那些没能从陷阱中突围的创作者们,等待她们的结局甚至是千夫所指、恶名远昭,比如影史最著名、也是最具争议的女导演之一——莱妮·里芬施塔尔(Leni Riefenstahl)。
莱妮·里芬施塔尔(1902-2003),德国女导演,因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执导纪录片《意志的胜利》(Triumph of the Will, 1935)、《奥林匹亚》(Olympia, 1938)而闻名,也因这些作品的纳粹背景而一生饱受争议。尽管战后里芬施塔尔坚决否认自己有为纳粹做宣传的意图,但无论导演主观如何,显然这些作品最终还是与纳粹的意识形态达成了某种合流,而推动这一进程的,或许正是里芬施塔尔无意识的女性凝视。
需要强调的是,当我们谈到男性/女性凝视时,其背后都包含着三层视角:角色视角、作者视角和观众视角。与偶像剧、“玛丽苏”小说等以角色视角为支点的文艺作品不同,受制于纪录体裁,里芬施塔尔的女性凝视并非源自某位具象的女性角色,而是以更加隐晦的作者视角存在:在《意志的胜利》里,除了被视听语言神化成“一代伟人、千古一帝”的希特勒,我们看到的更多是德国青壮年男子的面孔——他们灿烂的脸庞洋溢着青春的激情,整齐划一的动作里孕育着团结的伟力;而在《奥林匹亚》里,尽管导演同样为女运动员的英姿留下了珍贵影像,但通过开场拍摄于希腊神庙的蒙太奇段落,我们还是能感受到导演对阳刚之气的偏爱——当肌肉健硕的高加索男子被同那些古希腊雕像剪接在一起,一个以欧洲白人男性为中心的英雄神话已然书就。
当然,将这种美学倾向简单归咎为“女性凝视”显然过于鲁莽,我们必须留意早期电影运动对里芬施塔尔的影响:在1920年代的欧洲,经过印象派、先锋派、蒙太奇学派的洗礼,一种高度重视影像魅力、旨在充分利用电影艺术手法挖掘被摄事物之美的创作倾向得以形成,并在纪录片领域相继催生了电影眼睛派(Kino-Eye)与城市交响曲电影(City-symphony)。而里芬施塔尔的纪录美学正是根植于此:从纽伦堡的纳粹党集会到柏林的奥运会,里芬施塔尔总是能充分调用升格、叠化、蒙太奇等视听手法,赋予被摄者以超越凡世的面貌。此时, 里芬施塔尔的“女性凝视”已经无法单纯用两性关系加以阐释了:这种隐藏在凝视背后的歌颂、神化与仰慕不仅是女性对男性的,更是个体对于集体的、弱者对于强者的。
的确,这些纪录片的艺术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可遗憾的是,当它们作为服务某种反人类意识形态的宣传品而存在时,其艺术上的闪光点反而成为导演递给政权的子弹。或许里芬施塔尔主观上真的无意——《奥林匹亚》里大量展示黑人、亚裔运动员光辉风采的段落表明她至少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但正如前文所言,其作品所体现出对“男性-集体-强者”的崇拜、特别是对人类在某种最高意志指导下形成的超人类力量的崇拜,无疑与纳粹所宣扬的军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意识形态不谋而合,而这种破坏民主、武力至上的体制自然只会进一步削弱女性作为弱势群体的基本公民权利,里芬施塔尔的女性凝视最终沦为了极权制度、父权制度的帮凶。
尽管前文里芬施塔尔的案例较为极端,但它足以说明:女性视角绝非女性凝视,后者无法真正解决女性在电影领域的主体性问题,创作者只有及时从慕男、慕强的陷阱里抽身而出,才能真正完成女性视角的建立。实际上,已经有女导演在认清女性凝视局限性的基础上,有意识地以之为切入点,转身完成了对父权制度的解构,《军中禁恋》(Beau travail, 1999)的导演——克莱尔·德尼(Claire Denis)便是其中之一。
与里芬施塔尔的纪录片相似,在《军中禁恋》里,这位来自法国的女导演同样将镜头对准了那些象征着活力与战斗力的男性——一群驻扎在东非殖民地的法国军人,毫不吝啬地调用各种视觉元素以突显其飒爽雄姿。
为此,德尼对作为剧情背景的非洲军营做了更加精炼的景观提纯,并与其镜头语言密切配合,为这些青壮男子挥洒阳刚搭建舞台:当镜头仰视推进,一碧如洗的蓝天如同衬托士兵英姿的幕布;而当镜头俯视拉远,寥无人烟的荒漠便成为这些军人们大展肌肉的角斗场。
如果仅从以上信息判断,《军中禁恋》似乎不过是又一部歌颂男性、歌颂国家统治机器的女性凝视作品而已。然而,在这些唯美到谄媚的视听语言背后,德尼却通过叙事上的间离技巧,动摇着那些对文本稍加思考的观众对于眼前景象的认知:事实上,穿插于影像中的“非洲-法国”平行蒙太奇与中尉Galoup的日记体旁白在不断提醒着观众,影片本质上是Galoup被从非洲军营驱逐回国后的回忆录,其绝大部分内容实际上也是从中尉的视角出发展开叙述的——而临近片尾,那张没有Sentain出镜的大合影镜头也在验证着这一点。
这种对主观性的不断重申,无疑为影像本身的立场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此时,当我们从文本层面复盘整个故事,便会察觉到导演对于父权主义乃至殖民主义、法西斯主义的反思:面对健壮英俊、广受欢迎的新兵Sentain,Galoup基于雄竞心理的嫉妒与焦虑被激发,促使其不择手段,逼迫Sentain离开军团,最终也葬送了自己的军旅生涯。
而最终为导演立场定调的,正是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在空荡的舞厅里,Galoup身体里按捺不住的势能终于以舞蹈的形式喷薄而出,其气质不仅有别于影片开头军人们在非裔女舞伴前的内敛与“绅士”,更是与贯穿全片的“规训之美”背道而驰——在脱离了性别角色与军队纪律的束缚后,Galoup终于从被凝视的“物”还原为人,其机械性蜕化为人性,实现了肉体与精神的自由,在音乐的律动下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这种“躁乱之美”因导演的欲扬先抑而升华,也因Galoup这一人物在自我(向往体制、向往秩序)与本我(向往出格、向往自由)上的冲突而被抹上了一层悲剧色彩。
受制于历史的惯性与个体的局限,不受批判性思维把控的创作难免会滑向对既有体制的拥护,有意无意间成为主流意识形态的拥簇,这是女性与男性都会面临的困局。但众多如克莱尔·德尼这样在性别意识上更进一步的导演已经用自己的创作实践说明,只有拂去凝视与物化的遮眼浮云,才能澄明女性视角真正的广袤天空,而这个拂去浮云的过程,不仅是对当下父权社会的突围,或许也将是对消费主义时代包括女性在内主流大众“舒适区”的挑战。
那么,如此进程在女性主义成为(所谓的、不牢固的、且只属于西方左派语境的)“政治正确”的今天会变得更容易吗?——对于大洋彼岸的你我,这个担忧甚至还过于超前了些。
克莱尔·德尼毫无疑问是长期以来一直被大众所忽视的作者导演,已经迈入古稀之年的她仍然在二十一世纪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不断推陈出新。《军中禁恋》拍摄于20世纪的最后一年,也是我认为德尼在作者性与导演美学方面最登峰造极的一部作品。
叙述:
《beua travail》(我在此使用原文,因为导演曾对中译名表示抗议)的叙事是零散且破碎的,因为全片基本由德尼拉旺的饰演的中尉Galoup的回忆所构成。它首先拥有这最轻盈的姿态,以一种几乎流动的记忆框架完成了叙事。在开头德尼就使用了重叠式的镜头向观众展示了自己的预设,记忆的书写如同海水一样肆意流动。海水在被浪潮裹挟着向前而行,而记忆却向内延伸。
开篇的镜头首先为非洲定下了基调:干旱、火热的、膨胀的、欲望勃发的。 新兵sentian像幽魂一样游走期间,不为所动。这恰好说明了他对于中尉Galoup在整部影片的位置:被符号化,被凝视,被作为纯粹欲望的客体。接着是在摇晃的火车窗外广袤的非洲沙漠,然后镜头移出,荒漠、闲置中的坦克、荒漠里的干草、再到干草上的影子。这样一系列的镜头才最终引出了士兵仪式化操练的情境。书写由此展开,影片至此进入了真正的叙述。
《beau travail》与《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一样都将叙事隐藏在谜画下方,戏剧冲突无法引发却从影像自洽的自我-运动之中迸发出无限的能量(德尼拉旺的独舞, 赛里格的回眸)。阿伦雷乃与格里耶将两段时间杂糅进同一场景中,人物在其中迷失的同时正好打破了传统叙述的桎梏。而德尼拉旺所饰演的军官则在零散破碎的回忆中与冷峻无聊的现实中尽情地穿梭,并让非洲与法国的殖民从属关系在回忆中被消解,产生一种美妙的连结。《beau travail》是无关政治的,影片也很少涉及到对于后殖民主义的探讨。非洲在此被视为了一种本能,一种原始的欲望,未经现代化与纷繁资本侵扰的,作为纯粹美的展示舞台。而军营即是属于男人的博弈场。但显而易见的是这是一次不公平的对决,因为另一方根本就没有想要去搏斗的欲望。sentain只是按照规矩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情。而恰好是这样才符合Galoup的幻想:即富有朝气又未经世事,即拥有纯粹的心灵却又暗中打破了平衡。
欲望:
Galoup对于sentain的感情无疑是爱与嫉妒并行的。但比起说爱sentain这个人,更不如说爱他身上所携带的各类符号化的性质:年轻、冷静、勇敢,英俊。而爱与嫉妒之间的边界很容易就被打破。尤其是在sentain打破Galoup与司令官Bruno的暧昧关系之后,两者之间的界限彻底迷惑不清。在此德尼帮助了Galoup,让他在既有的框架内完全的回避发生(或没有发生)的任何爱欲的形式。Galoup只回忆了自己在非洲的冷酷与绝情,却回避了他对于美的痴迷,自我爱欲的勃发与对年轻肉体的嫉妒。让他否定了自己在爱欲中所勃发的占有欲望。他仅仅是在日记中将这一切化为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sentain,我要毁灭你。”在此,爱欲变种成了嫉妒。
Galoup的欲望是对纯粹美的追求,身体的衰老促使了他对年轻酮体的爱慕。德尼在本杰明-布里顿所创作的歌剧《Billy Budd》与早已被构建的广袤无垠,自然纯净的情境的加持下,通过类似摄像机幽魂视角(Galoup视角)肆意的推移几乎神话了男性的躯体。在此种情境下欲望并非是拉康-弗洛伊德式由匮乏所引发的,而是类似德勒兹的生产性的欲望。欲望是积极的,主动的,并投入到物体内部产生强度。
在这段仪式化的博弈,相互凝视,也可以理解为未吻之吻中,呈现出了仪式中的凝视-凝视仪式中的角色的旁观者-凝视一切的观众的独特关系。军队中森严的等级制度被彻底的消解,而欲望以一种强大的仪态脱离了主体,并裹挟了所有的角色让他们进行一场生产性质的,富有生命活力的凝视。军队的工作场景被意象化成为了欲望主导着的舞台。角色在此脱离了叙事,整个段落也脱离了任何电影叙述的常规。如此令人激动而伟大的片段不承载任何的叙事的功能,因为它已经被架空到了电影之外,成为了一场盛大的“狂欢”。不是我拥有着欲望,而是欲望驱使着我。在此我们被激发出对于美的真实的渴求,而整个片段都成为了献给欲望的赞美诗。
规训:
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指出了: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惩罚的手段由羞辱性的,手段严苛的刑罚变为了一种温和的,对肉体的规训。使其符合社会的常规,自觉的变为庞大的社会机器上的一个小小的零部件,成为有价值的,可以为社会添砖加瓦的劳动者。服从是规训的目的,而军营毫无疑问是极其重要的规训场所,成为士兵的要求即是无条件的服从。
《beau travail》中毫无疑问地向我们展示了这种等级森严的规训制度。并超出了一种有意识的批判。很难说克莱尔-德尼对这种庞大的规训制度抱有什么态度,但影像是最好的证明。当她找来真正的舞者来设计士兵们操练的镜头的时候,也恰好说明了现实中操练的无趣与刻板。士兵们一边歌唱着纪律与英勇,法兰西的强大,但又出现在已经独立但却曾经属于法国的领土上。虽仍保持着一支部队的作风与纪律,但他们的出现都已经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尴尬。克莱尔-德尼为此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士兵们就像是幽灵,但却仍然要因自己的存在保持原有的秩序。
士兵们操练的下一个镜头就是悬挂着的一丝不苟的衣物,接着是他们熨烫自己衣物的镜头。卡莱尔德尼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构建起了士兵们身上的两性特质,在传统的父权制(很明显军营仍然是这种模式)下:男性特征要求他们进行操练,锻炼身体,充满速度与力量。女性特征要求他们洗晾自己的衣物,并熨好穿上,自食其力。
Galoup给sentain设下的圈套即是利用了规训制度的等级森严。正因如此,Galoup才会设下这个圈套,这个圈套与其说是一个计谋,不如说是Galoup对sentain的一个期望:他期望sentain能够越过无人性且森严的服从制度,越过权利的巨大鸿沟,去抵达那真挚而纯粹的境界。这在Galoup的回忆中是他们两个躯体最亲昵的一次动作。他知道sentain会那么做,正因如此他才是Galoup欲望的客体。我们在他充满了逃避的回忆中当然无法得知,但至少可以透过那假装冷峻的语言去探寻Galoup对sentain的真正的情感。而令人悲伤的一点是:当对方终于达到了你所期望的那个境界时,你却要将他毁灭。因为你所期望的也正是自己无法达到也无法承受的。
绝世之舞
Galoup在回到法国后陷入了近乎失语的症候群中,我们在有限的镜头中只能看见他在一种迷惘的状态下,回忆,不断回忆。而记忆早已被他扭曲,或是已经分崩离析。他无法摆脱毁灭绝美的内疚,也无法在记忆中得到更多的欣慰。他有着一种极端的悲剧意识。也有着一颗渴望美的,衰老的心脏。在此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三岛由纪夫的名作《金阁寺》里的少年沟口,亦或是托马斯·曼的《死于威尼斯》里的作家阿申巴赫。前者毁灭绝美,却在毁灭后迸发出无限的生之欲望。后者为毁灭而死,夕阳之下在水中嬉戏的塔齐奥的倩影在他的眼里成为了永恒。而Galoup的复杂心理,多种条件所形成的肿胀欲望,促使他将绝美与自己一同不加分辨的毁灭。
许多年前《beau travail》曾在资料馆展映的时候克莱尔-德尼说到可以将这部电影理解为一个人的梦境。虽然这么说可能太过于浅显,但意识的漂游,叙事的琐碎,轻盈的姿态与一些视觉化的场景,都让人联想到梦境。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找到叙事的现实依据,唯有最后的舞蹈超出了Galoup的掌控之中。原有的结局是Galoup吞枪自杀,确实可以推测而出:法国,阴冷的天气。Galoup还保留着自己在军队中的习惯,将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然后拿出手枪,脑海中浮现军中中的小伙子们,镜头向上推移,画外一句:“serve the good cause and die.”这可以是他将死之前的呓语,也可以是他决定自杀之前在日记里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克莱尔-德尼又说,她很爱Galoup,所以设计了最后一段的舞蹈。德尼-拉旺的演出的演出行云流水,让结局成为了真正的在生死之间徘徊的舞蹈。独舞被切割成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非洲,从容、自信,身体随着音乐有节奏地舞动着。在此之前片段中,非洲火热的舞厅抓人眼球,Galoup穿梭其中,好像在张望着什么,就像一个幽灵。第二部分是法国,证明他的愧疚,自身极端欲望所带来的疯癫,一种谵妄状态。有节奏的律动被躯体肆意地伸张所取代。代表规训的溃败。在此之前影像一直在强调训练的速度感,力量感,节奏感,放到士兵身上,就是规训制度所带来的结果。而最后军官肆意舞动的身躯打破了这一切,也证明他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如果要探讨Galoup的心境,在第一段独舞时,他坚定的眼神,始终目视着前方。此时是平稳的,或许这也代表着他从非洲回到法国之后的心境变化:在与过去,与回忆抗争,仍然没有乱了阵脚。努力在向他想到得到的说法靠近,这是生。而到了第二段中,身体的狂躁也让目光变得漂移,他失去了方向,在四肢狂乱的伸展后不得不窘迫的离场。这代表着他终于无法忍受自己的行为,他之前所做的都走向了溃败,他无法接受这个结局,这是死。他始终目视着的不仅仅是一面墙壁,Galoup在与过去的一切抗争着——用舞蹈延续着过去士兵们的操练,用动作让自己精疲力尽,燃尽生命,用实际行动来诉说着自己的痛苦与存在。
才疏学浅,没有看懂,只能提问:
1) 是否应该,比如说,将这部电影和德雷克·贾曼的《塞巴斯蒂安》归入一类?或者,不完全等同地说,这部电影的赞誉是否大部分来自某种目标性强烈的群体?
2) 我们是否能从这里,无论它如何掺杂着叙事暴力(其方式,像许多这类作品一样,甚至有某种政治性(宣示性)的气质),得到一些启示,仿佛大岛渚倍受欢迎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1]之于此就好像《漩涡之外》之于《绿光》,或者说这类看法毫无根据?
3) 克莱尔·德尼想要成为a. provocateur,b. 美好、散文化瞬间的诗人(类似侯孝贤),还是c. (失败的)玄学派作者[2]?(我觉得都有道理。)
4) 令中间无耻的音乐段落[3](无耻是说音乐配合的方式,不是说段落本身)几乎可以原谅的那种几乎隽永的自发性(那种自组装的生命:开头不久海上的脸庞镜头是多么美,我是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的东西了)——那是起因、经过还是结果?
5) 克莱尔·德尼在生活中会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吧?
B
[1] 尽管我没有看过那一部,这么说大概很不恰当。
[2] 她是塔可夫斯基的副导演(《牺牲》),不过众所周知副导演喜欢颠覆性的东西(阿尔德里奇曾是卓别林的副导演,今村昌平是小津的)。
[3] 啊!(查完了资料)本杰明·布里顿,我从未喜欢过他的作品。
后记:听过《螺丝在拧紧》和《仲夏夜之梦》的歌剧之后,现在我非常喜爱并崇拜本杰明·布里顿——他的音乐技巧、他的品味、他的私人生活。也许我只是不喜欢《战争安魂曲》。
刁亦男看过这片吗?都是一男人因嫉妒毁灭尤物,最后独自去舞池即兴狂舞。丹尼斯再次表现非洲驻军生活,这部登峰造极,以镜头对沙漠上的男性胴体进行群体描写,鼓噪的吟唱,如同某种秘教仪式。日复一日的乏味训练,全仗德尼拉旺的画外音承载剧情。同性意味很隐晦,荒漠兵团被拍得像修女片
Claire Denis长了一对孩童眼睛,她会盯着地上的盐碱,也会看见男人脉搏的跳动。
形式主义生活流,丹尼斯的电影总是闷骚到毫无感情,故事也被叙事本身所代替,长镜头、空镜头、象征场景、同义项剪辑、旁白插叙等等能想到的炫技方法居然也被和谐融入在一起,感觉就像部大型的装置行为艺术品
9.5 将蓝海与军营并置其实是非常残忍的情境安排,男性胴体带来的色欲被军营摄魂一般的宗教感完全压倒。而影像又成为“军营”这座禁区的另一个超验性存在——它企图与宗教感对峙,并最终完胜。私人杰作,德尼对情绪的控制达到巅峰。
几乎所有的镜头都在抒情,大量迷人的隐喻,让传统意义的“故事线”成为模糊的存在,呈现出既蓬勃又压抑的独特美学。强大的殖民军队,危险的同性凝视,都无法带来绝对的灭亡,所有人都在抵抗异化的道路上,最初的背叛最后的敌人,可能都是自己。
#CC#改編梅爾維爾小說《水手比利·巴德》。场景移植为法国驻吉布提的外籍兵团。影片用[过去时]語調:即军士长那滞留在记忆里的砂岩、荒漠、海滩,广阔的自然与隔着铁丝网的封闭兵营,对一位新兵和自己上级间暧昧的反应:很细微,如命令做俯卧撑、或立正/稍息时,他的目光,像三岛由纪夫在《爱的饥渴》里写的“不论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看,阶级意识这种东西,都可能成为妒忌的代替物”。镜头多次特写健美肉体,如同丰盛的奉献,并完全呈现於视觉。给人遐想的皮肤感触,就像阳光炙烤似的苦涩,即使背景总是一片澄明而湛蓝的海。军士长殷勤的敌意,若溯及原著,就是“他的美貌会带来威胁,唤醒其他士兵的潜在欲望”,在梅尔维尔的时代,正如在我们的时代,人们认为同性之间的色欲与军纪是互不相容的。军士长胸口纹着[为正义而死]。
德尼在许多电影里都使用了记忆这个框架,大概是因为这样最适合描述主观与世界的混合。Beau Travail是最能体现叔本华对她影响的作品,梅尔维尔的小说在她的镜头下变成了意志的角力。怪不得会有人拿她和里芬施塔尔相比,身体这一意志的客体在两者那里都是生命斗争的表象。再加上布里顿歌剧里宗教气息浓郁的配乐,这一切都让电影成为了某种生命力量的角斗场。男主角最终无与伦比的舞蹈是这种力量的最佳绽放方式。当然,德尼的政治性是批判性的。在非洲大地上绽放的是法国殖民主义的最后一点生命力。
啥禁恋啊,这标题党,军中暗恋差不多。虐恋也行。还以为是啥X级内容呢,结果跟想象完全不同,跟德尼其他片子比起来可能女性视角要更隐晦些。重复枯燥的训练段落用日记体形式的画外音串起,最后一个人的狂舞简直就被白日焰火全部学走了嘛。德尼拉旺确实是丑帅届一把手没有疑问了
恋?同性是没错,但我感觉这并不太像是同性“恋”引起的那种嫉妒,更像是一种权利关系里的扭曲。片子展现男性的镜头确实是有情色的意味,但那更多是摄影机的“凝视”吧?或者说女性对男性的一种(情色意味的)凝视。也许在军队这样一哥环境里,男主对最高权利的争宠可以类比为恋爱中的嫉妒,但我觉得那不是真的同性恋争宠、嫉妒。在一个非常需要明确权力范围关系的体系里,对于权力的细微变化都非常敏感导致的一种扭曲。很很意识流,剪辑摄影一级棒。
何尝不是女性视角下的一种旁观,完全展示了男性的嫉妒,所具有的破坏力。在较为局限的环境中,再封闭自己,是恐惧后的一种拒绝,弱点的曝光恰好证明了无差别的质地。2021-5-5重看。Galoup自我言语说到Bruno Forestier不信任他,虽然知道他是个好士兵,还有Bruno Forestier曾卷入一段谣言,这两个信息加上Bruno Forestier戴在手上的刻着他名字的手链,基本可以推断出他有过禁忌的恋爱。Sentain对Galoup和Bruno Forestier的吸引并没有太多鲜明的描写,这也标志着同性吸引力的隐藏。Sentain浑身美好的品质却导致了自己的被害,男性人群中,即便是少了女性直接参与,也可以看到权利在私欲中的倾轧。
镜头非常有个人风格,拍得太隐晦,故事性几乎没有,但你却能感受到那种孤独和纠结,就是那种虽然不知道在讲啥,但是又觉得懂了点儿什么
这中文名字得骗了多少人啊?谁能告诉我这是谁起的名字?谁能告诉我这部电影讲了什么?这难道不是治疗失眠的宣传片吗?片中除了猛男秀肌肉还有什么?除了最后那一段张力十足的舞蹈甚至想给一星。大师,对不起。
一次听Claire Denis的讲座,她说《Beau travail》属于Arte一个影片系列。而据系列的制作片的说法,这一系列的名字来自Deleuze关于Terres etrangeres的一个说法。
10/10。一个法属殖民地的驻军营中,新来的士兵与司令相爱,引起了同样爱司令的中尉的嫉妒,于是三人之间发生了各种互动。克莱尔.德尼借由各种互动中的事件与日常表现了这种异文化环境中的孤独、生活的缺乏生气与意义,从而展现了殖民主义对驻守军人的伤害。所以本质是批判殖民主义,同性恋是个引子。电影是一种碎片化的顺叙叙事,所以可归类为非故事线型叙事。形式上最特别的是用躯体动作——而非台词——去诠释人物的情境(可惜情绪冲击力差点,不然分更高→重刷:不差),并时常接一些空镜头去辅助气氛。所以除了呓语性的旁白,本片极少台词。总的来说,这是一部重写意轻写实的杰作。结尾中尉因被怀疑可能杀害那士兵而被解职回法国,然后在空虚中跳起了一段舞。这段舞充满了蓬勃的气息和发泄的快感,间接影响了后来的《白日焰火》。
克莱尔·德尼的流动之作,男性的身体、健壮的肌肉与军队的训练操演被凸显到了极致(大量的局部特写和晃移的手持镜头),这里也有女性导演对男性作为欲望客体的凝视,倒转了主流电影看-被看的权力关系。改编自梅尔维尔小说[水手比利·巴德],空间转置为吉布提(最不发达国家,又有法国最大海外军事基地),原始而野性的东非荒漠,贫瘠而炽热的旷野,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与洗刷熨烫,汗水几近溢出银幕,荷尔蒙漫涌在一格格胶片之中。故事极简,甚至可以说是无情节,过往的回忆、幻梦、现实穿插交织,配上日记般的自白,散漫,破碎,假作真时真亦假。爱欲、嫉妒与悔恨等情感隐晦而暧昧地弥散出来。纯白盐滩,血染碧海,夕照黄沙……壮美瑰丽的空镜与引发宗教体验的配乐,都让最后的爆发与孤独显得更加酷烈荒冷。相互凝视与结尾疯舞太饱满。(8.5/10)
万有引力定律。摄影机拍下的是身体的运动和情感的静止,但表达的却是身体的静默和情感的涌动。德尼拉旺心底的的呓语是在说服自己、宽慰自己、麻痹自己,他爱上的是沙漠中跳动的符号,或者只是他不爱被异化的自己。握着匕首潜入海中,鲜红血液流入海中,隔着铁网望向海中。德尼的哲学之力太凝练了。
残缺影像里的一次自我暗示,随同呓语的出现沉入失衡的叙事。在摄影机的捕捉里,晃动成为焦虑的外化(阻滞的情感),过多的处在一种观察的状态:训练-动作只是一次身体的短暂麻痹/运动-对峙的身体在燥热的原状之中驱使着最为纯粹的描摹(男性在感受到彼此跳动的脉搏同时只能承受在破碎欲望的异化)在德尼的镜头下,残留的盐碱在似濡湿亦似干瘪的肉体上变得异常暧昧,扭动着身躯的独舞纵然迷人,但那份耗尽的爱恋停留在眼神的那一刻才真正流淌出轻触肌体的美感...
指挥官夸过Sentain后,Galoup立马同Sentain展开了一场俯卧撑的较量,且速度和力量感远胜过他。随后Galoup跟指挥官开始下象棋,两人将博弈摆上明面(“The game is starting to interest me”)。紧接着,两人将战场拉到桌球台上,现实的战场也变更成Galoup带领小队远离指挥官去修路。影片中每一次男性躯体群像的呈现,都可视作Galoup的觅食,有时背后更藏着指挥官的眼睛。这场角逐里,体格的较量与权力的较量是并进的。Denis将殖民景观显露成商品的商标(这里是可乐雪碧和万宝路,White Material则是给小孩倒可乐)
成熟的对男性身体/肉体的观视结构:身体的在场虽然明显,但整个符号意指却并非流于“卖肉”,而是展示一种如古希腊雕塑般的壮硕美。作为女性导演,能拍成这样的确够狠。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我们从乱石和柔软的海水的碰撞中 凝结成大地之盐 我用鲜血祭奠神灵然后送你去荒芜之地 毁灭你也毁灭自己 身体-景观 半裸寸头和原始景观真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