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族群撕裂愈演愈烈的当下,Wiseman不动声色地借着纪录波士顿对有色种族、LGBTQ、低收入阶层的关怀市政和对Trump政策的批评,清晰表达了自己的主张。也许是与移民出身的Walsh市长持有共同的anti-Trump立场,使Wiseman几乎都选择了“主旋律”“正能量”素材,长达四个小时一个又一个的市政presentation、speech和meeting似乎以一种完美托福听力素材的面貌不断灌输给了观众。饶是如此,最后大麻商人和社区居民的沟通会却依然呈现了另一种面貌,让我们对前面的市政宣传打下一个又一个问号:为何政客们口口声声说要与社区与民众有“真正的沟通”,却依然有那么多居民觉得自己的声音完全没有被听到?政客们坐在那栋似乎有些不接地气的“野兽派”大楼里所研究的project,究竟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了民众的利益?诚然,正如建制派政客们所喜欢挂在嘴边的,妇女和性少数群体理应得到平等和尊重,少数族裔和低收入者理应得到帮助和引导,但这一切是不是仅仅只是他们政治正确的口号呢?
去过波士顿市政厅,那是在8年前了。本来随着自己的专业喜好,以为该片是一部关于波士顿市政厅的建筑设计介绍,或者建筑改造的内容,因为前一段时间就有该建筑翻新改造的消息,很想看看这个当年带给我冷漠、呆板、强硬,但是又不乏建筑专业的高超职业造型手法的建筑,是怎样在当代的设计理念和技巧下,变得更加亲民,更加符合人性的感受的。
结果完全不是这样。
整部片子,应该被称作“波士顿市长的工作亮点记实录”,从头至尾,没波士顿市政厅的建筑本身啥事,而是市长和同僚们怎样在解决波士顿的问题,怎样在为城市现在与未来进行规划和沟通的,工作的地点大部分还不仅限于市政厅内,而是走向社区,走向具体解决问题的场地,走向亲民的慈善机构、退伍军人团体、残障人士团体、低收入高犯罪率社区。如果仅仅是字面上这些,那这四个多小时的政府工作记录绝不可能把人吸引在座位上,而是将政府雇员们与民众的沟通交流,有物料、有真相、有层次、有吸引人关注的解决问题的交流,片子巧妙地将复杂的政府运作程序、繁琐零碎的对话交流内容梳理得条理清晰、流畅整齐,再伴以舒缓下来的漂亮光影下街景与市政厅的影像的节奏,给人以思考回味的时间余量,不觉得枯燥、乏累。对市长的印象由盛转衰——从刚开始对其励志言语的感动,到后来发觉其有点假大空的政客话语套路的乏味。
不过,最让我本人触动的,是政府机构运转与公民组织、民众代表与个体交互中,德先生与多元化的作用机制,这看似繁琐、反复、耗时、耗力的过程,却酝酿着最不坏的,且最有深远作用效力的能量......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第660期)
1月才刚过去十几天,社会撕裂与混乱不堪就与美利坚一同跨入了新年。1月6日,数以百计的特朗普支持者强行闯入国会大厦,试图推翻大选结果。本该为总统选举画上句号的一天,却成为美国社会分裂的又一个高点。
此时此刻,没有哪部影片能比《波士顿市政厅》更合时宜。
刚在元旦度过91岁生日的弗雷德里克· 怀斯曼(Frederick Wiseman)在长达275分钟的新作中,为我们呈现了一幅以波士顿市政厅为起点的美国画卷——关于市长、政府运作、民主的细节与困境。
这部被法国《电影手册》列为“2020年度十佳影片”之首的纪录片,拍摄于2018年秋和2019年冬,如同一颗时间胶囊,更像是部政治预言。
2021年1月8日,刚被国会确认当选美国第46任总统的拜登发表讲话,提名现任波士顿市长马丁·沃尔什出任劳工部长。
没有多少人听说过马丁·沃尔什,但你可以在《波士顿市政厅》中毫不费力地找到他。怀斯曼的作品序列中,往往鲜少专注于某一特定人物。然而,高频出现的沃尔什俨然一派主角姿态贯穿影片始终,很难不令人想到《大同》中的耿彦波市长。
身材高大的沃尔什,出生于波士顿南部多切斯特的一户工人家庭。有趣的是,自1930年以来,波士顿的每位市长都是爱尔兰天主教徒,只有沃尔什的前任托马斯·梅尼诺例外。沃尔什从建筑工地起家,一步步做到工会领导,之后加入民主党开始政治生涯。
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发生后的第二年(2014年),沃尔什当选为波士顿市长。可以说,沃尔什就是后爆炸时代波士顿城市复兴的门脸,带着自下而上的反思与希望。
镜头前的沃尔什努力勤奋,在各个坐标释放着浓浓的善意:在感恩节的慈善活动中亲自下厨,与狂热的球迷一起庆祝红袜队的胜利,坦率表示“市政厅老年人服务热线不常使用,请直接致电我的团队”……甚至,倾听退伍军人的故事后,他没有喊口号说大词,反而自爆脆弱与痛苦——讲述重度酒瘾的自己参与戒酒的挣扎史。
金句不断的沃尔什,以一种和蔼可亲的公仆形象与特朗普形成鲜明对比。他似乎发自内心地相信:市政府能让大家的生活变得更美好。这一点或许是因为他信仰罗马天主教,也很有可能源于抗癌经历——少时的他获得了来自社会各界的关心与支持。
“奥巴马执政时,我们习惯去白宫”“我们尚未与华盛顿做到一致”……热情直率又有点愤世嫉俗的沃尔什,已然成为了影片中的“反特朗普”元素,在美国历史上最为疯狂的年月仍旧渴望创造正向的变化。
沃尔什倡导多元性,关注移民权利、性别平等、气候变化,与特朗普的政治理念存在鸿沟。在与拉美裔选民举行的会议上,沃尔什更是直截了当批评特朗普的种族主义,并回忆起长辈作为爱尔兰裔遭受的偏见与不公平待遇。
即便沃尔什及其团队满怀真诚甚至有时用力过猛,生活中也不总是充满彩虹和阳光,一如波士顿最可爱的秋天却也最为短暂。善意、真诚与同理心都有其局限性,尤其身处一个用千篇一律的解决方案来应对严重问题的系统之中。
影片中沃尔什缺席的片段,往往都存在棘手的问题——一方面作为市长,沃尔什分身乏术,不可能事必躬亲;另一方面,也标志着特朗普给美国社会造成的阴影挥之不去。这也说明,怀斯曼拍摄的并非民主党人宣传片,沃尔什不是影片的“主角”,只是政府的一个标志——成功与失败的几率一样频繁。
最令人伤感的片段之一,就发生在沃尔什的视野之外。害虫防治人员打开橱柜发现老鼠时,退伍军人开始讲述——除了住在潮湿漏水、老鼠出没的公寓中,自己还深受独居、健康状况差、被亲人驱逐之苦。絮絮叨叨的独白,逐渐凝结成孤独、悲伤、微弱、自省的个人史诗:“我的精神崩溃了。”
独居老人的遭遇并非个例。影片内外,疫情、鼠患、失业、无家可归、心灵创伤,以及特朗普政府造成的社会分歧与种族隔阂,依旧困扰着当今无数美国人。
影片开场,伴着救护车的鸣笛,五颜六色的秋叶簇拥着造型不一的建筑几何体,似乎在证明这座“第一城”的多元属性。摩天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映衬着波士顿市政厅。这座自诞生前就受到争议的“粗野主义建筑”,作为民主的表征,始终以开放的姿态影响着无数波士顿人的一生。
紧接着,镜头对准了大楼某间忙碌的办公室——不同肤色的311连线员,正在忙着处理五花八门的问题:火警、食品税、信号灯、道路维护、救助流浪动物,甚至房东和房客的矛盾(房东强行断电)。作为沃尔什上任第二年推出的市政服务项目,“311热线”正是连接政府与民众的桥梁,呈现着日常生活的复杂性,平衡着此消彼长的需求感。
之后的四个半小时里,影片出现了救济站、垃圾处理、登记同性婚姻、申诉交通罚单、检查房屋安全设施等工作,以及关于财政预算、少数族裔、教育平等、就业政策、公平住房、女性企业家、环境气候法案等数场各种形式的会议。
正是这些乍看琐碎平常的工作,听似冗长无聊的会议,犹如齿轮与流水线,构成了抽象的“市政厅”及其代表的“政府”与“民主”。反之,我们也可以把一通热线电话,当作实践民主的最小单位。
影片结尾,此起彼伏的311热线电话与开头呼应。黑色屏幕滚动着字幕,接线员记录的问题却余音绕梁:“一只鹰眼睛有问题,举止不正常——在街上吃鸽子而不是带着食物飞……周围很多人看着,但是鹰似乎飞不走……”值得玩味的是,“鹰”与“鸽”正是美国与和平的象征。虽然在北美老鹰猎食鸽子并不罕见,但怀斯曼把患了眼疾的鹰放在这里,显然有着自己的用意。
回到影片中的高潮——在退伍军人节的活动中,嘉宾分享着自己参与二战、越南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的经历。而活动举办地法尼尔厅正是宣传美国独立、脱离英国的地方,象征着美国的起源。而墙上以乔治·华盛顿为代表的绘画作品诉说着美国建国史,也很难不勾起对战争的回忆。
在怀斯曼看来,战争是政府职能的缺失造成的。在一个健全的社会,公民和政府应该商定社会契约,政府再去思考如何履行社会契约。如果没有社会契约,或者任何一方不尊重契约,一切都会变得混乱,暴力也会无处不在。当权威失职到国际层面,势必招致更大规模的“战争”。
不过,即便老鹰有疾,影片中的市长及成百上千的工作人员仍旧尽心尽力地履行职责,以此维系政府的正常运行,带着理想主义色彩,甚至是一种乌托邦式的浪漫。
所幸,怀斯曼对公共事务的敏锐与幽默,很快就能消解这种乐观过头的氛围。影片中,最具冲突性的片段莫过于,在多切斯特的一个社区会议上,亚裔商人连同工作人员以经济利益为由,向佛得角移民占42%人口的社区居民宣布开设大麻店的预案。
然而,社区居民却对交通、安全和犯罪率忧心忡忡。双方辩论了数个回合之后,台上的商人与工作人员陷入沉默。而这,或许才是对话的真正开始。
一名戴着头巾的妇女表现亮眼,寥寥数语便点出了系统的困境:“你们开会的目的究竟是征求公众意见还是纯粹通知宣布?”“谈话之后,我们发泄、哭泣、大笑,然后呢?然后会发生什么?”
《波士顿市政厅》延续着怀斯曼的纯观察式拍摄传统:零采访、无旁白、极少配乐——哪怕波士顿交响乐团名扬世界,即便这一次怀斯曼回到家乡。
半个世纪以来,对机构充满浓厚兴趣的怀斯曼走遍美国17个州和多个国家,创作了42部纪录片。其中只有三部是在家乡马萨诸塞州拍摄的——处女作《提提卡失序记事》(1967)、《临终》(1989)、新作《波士顿市政厅》。
从《提提卡失序记事》到《波士顿市政厅》,怀斯曼在解剖机构肌理的同时,也在孜孜不倦地解构着民主与权力。据不完全统计,《波士顿市政厅》中涉及的公共议题多达二十余个,其中不乏怀斯曼长期关注的议题。
我们能在这部“集大成者”中看到过往作品的影子,比如:《廉价公屋》(1997)《法律与秩序》(1970)《高中》(1968)……而当这些并不陌生的议题,重置于2018到2019年这座财政预算超过30亿美元的大都市,巨大的人潮与权力的流动变得更为明晰,如同一部厚实的城市指南,标记着穴位与经络。
怀斯曼选择家乡作为拍摄地并非刻意为之,然而波士顿本身的意义,也令这部作品锦上添花。正如沃尔什在电影中所说的那样:“我知道波士顿不会解决整个美国的问题,但只要从一个城市开始,就够了。”
作为美国历史文化中心,波士顿曾是美国独立战争的风口浪尖,“波士顿倾茶事件”和“独立战争第一枪”都与这座城市有关,美国人民争取独立走向自由的这段历史已被镌刻在“自由之路 ”(Boston Freedom Trail)上。
当镜头如微风般拂过城市的大街小巷,自由之路上的景点也频频亮相——公园、教堂、墓地、博物馆、昆西市场,以及最具标志性的邦克山纪念碑。它们连同波士顿的海港、红色砖瓦楼、摩天玻璃大厦,一同塑造着波士顿的精神气质。
对怀斯曼而言,拍摄纪录片就是处理诗歌与文学的过程。这些在市政工作之间出现的波士顿市景空境——犹如诗句与诗句之间的空格与回车,控制着影片的节奏与呼吸,令凝固的机构有了流动的意味;同时,内部和外部的稳定切换凸显了:口号与行动的距离、野心勃勃的计划与实际情况的落差。
电影之外,2015年沃尔什提出Imagine Boston 2030(畅想波士顿2030)。当时,波士顿有意竞争2024年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主办城市,很多人认为这份规划能够改变城市面貌,然而现实与设想大相径庭。
影片中,环卫工人清理街道垃圾的情景令人印象深刻。三张看起来难以处理的旧床垫和一个需要两人搬动的金属烤箱,被丢入垃圾车。在不断旋转的夹铲作用下,它们瞬间消失,如同从未出现在世界上。
这个看似轻巧的镜头是影片的“题眼”——人类发明机构,意图通过管理冲突来消解冲突。在沃尔什领导下的波士顿,仿佛一切问题都能被它的有序性和规律性所消化。由于影片是在疫情期间完成制作,上映时正值美国总统大选一周前,影片中的“有序”和现实中的“无序”形成强烈对比。
2020年12月16日晚,广州纪录片节举办了《波士顿市政厅》中国首映场。由于是工作日的晚上,有人带着晚饭匆匆前来,有人戴着口罩正襟危坐,有人边看边做笔记,有人不时看看手机“怎么还没结束”,更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提前退场……
此情此景,与怀斯曼的电影并不违和——你怎么对待电影,怎么对待系统,怎么对待民主,它们也都会以相应的方式反哺你。
在广州国际纪录片节(金红棉影展)看的第三部片子,应该也是我本次影展看的最后一部,是《波士顿市政厅》。四个半小时的观影,真的好累,但我可能睡过去只有十来分钟。这种片子对我来说,估计只能在电影院看,在家很难一气呵成地看完。
看完片子,我对波士顿这个城市充满好感,因为它让我看到了一座城市的可能性,它的好与坏可以被公开讨论,它的面貌可以被建设,人们的私人需求可以被聆听,被尊重。同性恋情人在这里结为伴侣,独居老人家的鼠患会有人上门解决,新生爸爸的停车罚单可以在讨论后被取消,残疾人的方便通行会成为大门建筑通道的重要考虑因素,女性会有专门的协会提供平权和职业帮助,社区人员可以参与社区建设的讨论会议,退伍军人的生活和故事会被重视,有色人种协会有很大的空间去改善生存困境,市长走进群众中进行交流。
作为电影观众,我也会怀疑政客的说辞和作为,但我确实看到了多数女人们的话语权和底层民众的表达积极性,所以我选择相信影片的呈现。波士顿市长在演讲中有这么一段话,我认为是对这个片子和这个城市最好的诠释,“更开放的对话,更多元的解决方式,更好的民主。”
一座真正重视民权的城市,一定会有更好的未来。一座座这样的城市,也一定会组成一个更好的国家。一个个这样的国家,也一定共建一个更好的世界。我们能拥有一个人人参与建设的城市,人民声音被听到并热切关注的国家吗?我不知道,但我希望看到。
之前几次观看弗雷德里克·怀斯曼作品的体验都不太好,有的在素材的罗列上过于僵硬(《国家美术馆》《在伯克利》),有的则是拍摄对象令人昏昏欲睡,当然,这位电影人独特的工作风格让人很难因此去责怪他。但新作《波士顿市政厅》很快令我眼前一亮。我看到城市里的建筑成了一只只几何化的怪兽:在仰角中,摩天大楼巍然耸立着,玻璃幕墙反射着太阳光;在那些古老建筑的石墙上,褶皱和刻字让我们想到历史、过去与死亡,简单地说——时间;自然,还有那些低矮的小平房,那些联排式的红砖公寓耀眼得很——波士顿的地方特色,有的则像是要随时倒塌了一样,而有的则尚未完工,被塑料薄膜覆盖着。借助一种名为剪辑的力场,这些建筑,这些城市图景星星点点地流淌在银幕上。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高高低低的楼房组成的城市协奏,穿插在其中的一轮轮政府会议,则就住房保障、驱逐、无家可归者收容等话题展开讨论,即便摄影机避免了一切拟人化的视角,我们仍然不禁要问:那些房子里,在发生什么?
没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在一场会议中,影片的“主角”——波士顿市长马丁·J·沃尔什对与会人员说:“我们要有真正的对话。” 这并非易事,因为显然摄影机只拍到了这位政客一个人的演讲,幕后的怀斯曼和台前的沃尔什都能理解这点。一句题外话:在1980年与脱口秀主持人迪克·卡维特的一次电视采访上,彼时正在宣传电影《各自逃生》的让-吕克·戈达尔如是说:“美国总统这么喜爱上电视,那为何不给自己拍一部电影呢?他们在怕电影的什么呢?” 若干年后,戈达尔还真的邀请了美前总统尼克松,希望其参演自己的电影《李尔王》,结果显而易见,他甚至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1 回想戈达尔这一精辟的观察,更让怀斯曼的这部作品显得可贵。正如海报上那大白鲨似的市政厅大楼一样,这头长达275分钟的巨作降临在一个微妙的时代,毕竟人们几乎花上了无限的时长死守在各种电视屏幕前,来关注2020年美国大选的最新情况。显然,这早已比这部电影的体量要疯狂而无意义得多。但那些东西从不生成对话,因为电视从不创造时间,它劫持时间,在演播厅里做着可笑的“摄影机运动”和无休止的信息重复。当我们说我们看电视看得忘记了时间时,指的就是这种劫持。这倒是很符合美国政治,它似乎总是跟电视绑定在一起,如今则还有那些同样深不见底的推特“时间线”。
如今,在一切几乎尘埃落定之际,当我们能咬紧牙关选择摆脱被电视劫持而消失的时间时,我们更加能体会到怀斯曼在这部新作中给予我们宝贵的,关乎时间的重量。不再是实况转播的空洞“政治剧场”。怀斯曼的电影在于让一件件大大小小的事物在时间中与观众相遇,他走进一座座巨兽中去发现,看看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有什么样的人。
不需要肤浅的语言——专访、连线、信息,那些东西我们都见多了,只有相遇才会有对话,让我们去看看一切是怎么运作的吧!有些东西对生在城市的人们似乎已成无意识的习惯,比如说,将整好的垃圾或旧物往指定地点一放,这一秒钟后,这些身外之物的命运便被抛之脑后,下一次我们回到那里,它们早已神奇消失!怀斯曼就是偏偏要展示那些被忽略的:我们看到街边的垃圾车如何用那不断旋转着的笨重夹铲,瞬间将那些被丢弃的床垫、甚至整大件的金属烤箱化为乌有,这些占满整块银幕的重物被夹碎时的声音甚至有些清脆——摄影机轻巧地拍摄这些连续的动作,一切看着都如此简单;与此同时,市政大楼这座“巨怪”用旋转门调度着前来办事的市民,与安检门、红外扫描仪的即时影像与安保人员组成了通往一个系统的深邃通道;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贴罚单、食物银行中欢乐的火鸡接力赛、给宠物洗澡、甚至考古学家也加入其中…… 在对这些工作的观察中,电影似乎变得神秘起来,因为这才是政治与我们的对话;是电影与观众,电影与被摄对象之间的对话。
回到对话。对于这样一部观察政府机构的影片,很容易去问:“民众在哪里?” 正如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中“枕”在任意两场戏之间那些优美的空镜头一样,怀斯曼的城市空镜序列也用于分离片中的每一次会议(相遇),与此同时,它也清晰地成为体现政客与民众之间距离的明镜。它同时也让影片摆脱了线性的游记式叙述,成为密集而互相纠缠的网,自然也不再有二元的民众—政府关系;影片中的一天天虽流逝着,但时空是自由的,传统意义上的摄影机凝视不再存在,因此也是更直接的,也为影片的结构带来美感。因此,即便当市长亲自“下基层”,在情景中与民众交流时,我们也能够小心翼翼地去看和听他的动作与语言,而非被简单的政治信息所捆绑。怀斯曼确保了没有任何偶像崇拜的可能,但我们也庆幸地发现,在这个滋养着如唐纳·川普这样真正的怪物的社会中,在这个城市之间还是有些许向好的可能性。
民众当然在这里。在电影的每个角落中,各种各样的交流在友好地,甚至有些照本宣科地发生着。但在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相遇中,一个主要由白人与亚裔组成的团队向一个人口主要为非裔的贫民区市民们宣传他们的大麻零售店预案,结果却遭到了来自民众全面又尖锐的质疑:“如何保证店面外不会因拥挤而造成暴力?为什么你的团队没有 ‘长得像我们’ 的人?” 这集合了人民与个体的大特写们力量无穷,接连地喷发于银幕上,是无与伦比的批判之力。于是说客们陷入沉默,最终在反复无常的行话中,只好承认自己还是得向市政厅汇报。不要忘了民众在这里,于是说客们预想好的“场面调度”被击溃,这便是真正对话的开始,而不是简简单单非黑即白的你问我答,或是经验主义的对症下药。“代表”某一群体,并不意味着真正的理解与同盟。没什么是理所应当的。正如德勒兹在《对话》一书中所言:“高喊 ‘多样万岁’ 还不是创造多样。要创造多样。”
****
1. 这则轶事记载于理查德·布洛迪(Richard Brody)著的传记《一切都是电影:让-吕克·戈达尔的工作生活》(Everything is Cinema: The Working Life of Jean-Luc Godard, 2008)
记得最后一次观看大时长纪录片是国产王兵导演的《死灵魂》400多分钟一口看完很累。这部怀斯曼的近四个小时的作品片长幅度也是分了好几次,每次都会睡着。
大时长的纪录片不像剧情片,更多的是时间上的折磨,比如前不久观看了《教父电视剧重剪版》,一口气看完很过瘾。还有前些年观看过的《撒旦探戈》《大象席地而坐》等等,依稀还记得本世纪初的某个下午与小伙伴一口气看完《指环王》三部曲,各个相比观影感受是绝对不同的,剧情片震撼人心的感觉远比枯燥的纪录片更为吸引人。
这部《波士顿市政厅》讲述出一座城市,关于市长,政府运作,民主的细节与困境,影片通过固定视角水平视角展现出来,导演没有加入主观思想,宛如隐形人凭借手中的摄像机记录下一幕幕精彩的演说对策,内容体量庞大全凭各位看客理解消化。
影片里涉及并探讨了诸多社会性问题,且不论结果如何,从处理方式上来看虽有美化宣传的倾向,但对于从事相关行业的工作的人员倒是有很大的帮助。喜欢这类题材的朋友不容错过,尽管很考验耐心,但总能获取到你想要的东西。
8.5,某种意义上和Malmkrog是同种电影。在美术馆、图书馆等场所中,怀斯曼组织的是平行的言语;但在杰克逊,在市政厅,社会议题的紧密性使得讨论是纵深的。
加长加强版的《大同》。PS:广州纪录片节·中国首映
因为我没去过波士顿…至少在电影中比纽约更亲切、干净,政府的责任感让城市充满了活力;把蒙罗维亚算绝对意义的小镇,波士顿则是相反的典型“运行良好”的美国城市样版,市政厅直面被人诟病的城市形象、偏见思想、执行机构低效或者贫富差距失业犯罪率等等问题,民主政治造就了政府机构运行的复杂,但这样的规划和民众参与才保证了机构(美国)“透明公正”的良好运行
前面领导讲话开会说话漂亮也禁不住睡了make some chinese dream in the greater Boston,后面睡醒了轮到people sing还挺喜欢的,旁边迟到许久但坐下来后看得好认真不睡的小哥不断偷偷查看手机时间暴露了开会的心态:怎么还没完呢……按你胃,是睡了也不白看的好片,城市,让生活更糟糕。20201217@广州猎德百丽宫影院金红棉纪录片节周三打工日晚上七点到十一点四十分放映。
我们的城市现在遇到的问题和他们真的好想,这也说明我们的发展程度确实正在接近。但人家70%的税收靠房产税,40%的支出给教育又甩了我们好几条大街,说白了一个城市的行政工作千头万绪,有比较才能进步。我们现在最急迫也是最容易实现的就是公务员群体的执行力和敬业程度,你有再好的政策下面打折也白搭。其实我们的官员也可以以聊天的方式开会,多拍拍这种类型的片子。既能让大家知道管理的难度,也能够鞭策下级具体经办人员,这难道不香吗?非给板着脸开会读报告,何必呢。
剪辑点与画幅的四条边、四个角,是和城市的线条与棱角同样锋利,同样有力量的东西。积雪像未经修整的铺路石般圆融了一切,少了边线的重合,我们因此更清楚地看见了处于宣讲与交流间的区隔。
4个半小时的纪录片,波士顿市长Martin J. Walsh和他的领导班子政府部门的日常。素材拼接,编导似乎没有观点。
开会PTSD
金红棉影展 @ SZBC|期望大银幕看怀斯曼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四个半小时毫不沉闷,杜比厅观看体验绝佳。特意挑了能伸开腿的位置,也感谢缺席的邻座。波士顿市长的形象十分务实。很多议题相对国内过于progressive。意识到正在被拍摄多少影响了被摄者的状态|虽然还是有不少错误、和谐和待改善的时间轴,字幕质量好过预期。因为最近也在翻怀斯曼的片,所以对翻译难度还是有认识的:要在相对缺失context的情况下准确判断一个完整体系或专业/专门事件的片段内容,很多细节都难以确定。迅速拿到国内放映加上长时长和大量文本,字幕做到这样值得肯定。还有一点可能是影院座位设计的锅:字幕处于画面最底端,会被前方观众的头挡住,比较影响观看体验
叹为观止。解剖行政机构运作机理,进而拓展至地区、社会、国体、政体乃至世界和人类。怀斯曼所理解的这个国家与体制,近一个世纪的岁月所沉淀下的观察、理解和移情,在这四个半小时里奏起阵阵回响。而整部作品对于2020年这一特殊的节点来说,为美国乃至整个西方国家的思考提供了一个有机的窗口和方向,而这个答案,又似乎并不遥远,甚至从未离开。室内的人与室外的景交织在一起,简单明了的表述了因果以及随之而来的期许,随着川普的倒台,影像在此时具备了强烈的实效性和预见性,谨慎而坚定的呼吁,提醒,以及对可能出现的希望的喝彩。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shall not perish from the earth. 12.13【金红棉】@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
那年去波士顿跑马拉松的时候,前一天所有参赛者有一顿免费的盒饭,啤酒。。。
民众的政治参与。
某种程度上Wiseman和Godard都到了一种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地位,比如他们的片都已经到了只出现片名就赢得掌声的地步。我这么说还是因为《影像之书》和《市政厅》共享的是一套逻辑——他们都在利用自己的话术给既有的无序做总结和下定义。观众仍然可以绞尽脑汁为他们的逻辑拼盘整理出一套合理的解读,但他们却并没有想要为观众敞开大门。更加严重的是市政厅比起图书馆所牵涉的范围要大得多,用五个小时来呈现一个城市市政建设的方方面面,以怀斯曼的风格习惯是不可能的。这让我想到那张经典的在书上划重点的贴图——如果你什么都拍,那你拍的什么就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将这部电影放给Leslie Knope女士看的话,她会异常激动地把她所有的女朋友和同事叫过来,并人手制作一份大圣代;最后却只剩她写着笔记,周围的人全部昏昏欲睡(开玩笑,扯远了)。如同Wiseman的好几部一样,它在技巧上的展现无甚新意,也同样靠时长“压”人,但内容上的迷人让人无从忽视:它展示着一种不断运行着的规整和规则之内满不甘心的对抗,亦是对底层政务最美丽却又诚挚的画像。料理交流、商业论坛、严肃的辩论还有独属于这里的体育文化,小小的市政厅承载着比想象中更多的事务;爆炸之后,民主、创伤、融合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巩固,是提给每个波士顿人的问题,也同样是对这个国家的。
#IDFA2020#也看了不少怀斯曼了,越来越感觉其实在怀斯曼的电影里内容根本不是最重要的:unbiased approach即使在自然科学里也是极为重要的研究目标,而怀斯曼纪录片真正的价值就在这种完全旁观且事无巨细的视角和镜头语言,就像天文观测一样,有了高质量的raw data就等于成功了一半,至于能从里面挖到什么就是另一个维度的事情了。 //这个映后谈绝对是本人见过国际大导最冷清的映后谈……参与程度堪比看糊糊爱豆直播,我一个人大概能问五条
一小时离场。(职能部门外景空镜+事无巨细的会议/讨论)循环往复n次。不管是Wiseman本人还是手册的编辑,大概都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meeting minutes。
拍得不是「波士頓」,而是「美國」,是「民主的演繹」。所以影片從311熱線開始,象徵著市長與公民的連結。每一次空鏡拍攝波士頓市政廳的建築,那些漂亮的鏡面,都在見證民主機構的運轉,與社會秩序的建立。所以影片的重心要放在「對話」上,尤其是權力機構與公民的對話,才能看到公民是如何推動秩序的發展完善,推動民主的進程,同時也能看到民主的侷限,就是無法真正實現每個人的民主(最後社區會議討論民眾訴求與經濟發展的衝突),也看到政客式的漂亮說辭,很多時候並不能真正解決實際問題,儘管核心都在呈現他們對於解決移民、種族主義與弱勢群體現狀的努力,也能看到民主的溫度,停車罰款的取消,正是體現制度對於人的寬容一面。而最終,一切都變成演講上自豪的数据,和美國夢的生动演繹——移民後裔成為波士頓市長多麼驕傲。這就是「美國」。
第一次看这位老导演的作品,四个半小时的片长却比普优那部哲学历史片来得轻松。零介入的客观记录方式是最突出之处,无微不至地刻画市政厅人员的日常工作、民众与市政官员的对话沟通,以及出镜率最高的市长的流利发言里逐渐拼凑出整个波士顿的运转模式。从宏大的城市规划,到微小的路边乱停车吃罚单,包罗万有的社会问题娓娓道出。与其说是呈现了波士顿市政厅的日常工作,倒不如说是维持美国社会这台庞大机器运转的复杂模式,既有优势,也有不足之处,但导演毫不偏颇的全方位展示给观众留下广阔的思考空间。
Trump 時期的尾聲,in Jackson Heights 以來的多元主義景像在當下美國的實踐與困境,尖銳衝突群體由LGBT伸展到女性和新移民。劫後餘生的波士頓與人同呼吸,市長在市民前表現出的謙卑,不是與Trump 相反嗎?說 Wiseman 沒有觀點的人似乎看不到根源於Democratic Party的信念,這位理想主義者,對民主社會的盼望與質疑,這國度會鼓勵發聲,人人自發擔起責任,為何悲劇不斷?但無論怎樣他更願意與邊緣者同行,你會在普通人身上發現理性的光芒,背起作為公民道德責任,他所描寫的參與式民主並不天真樂觀,內裡都是基層之間掙扎,大麻藥店一幕的社區交流也不一定只存在矛盾衡突。原諒我要將他與卡夫卡並肩,是兩者都在法之門前理出樂譜般的敘事結構,建基現實又穿透表象達到本質,枯燥官僚體制裡依然為存有的人性和幽默歡笑,也可在翻滾的垃圾車尾中找到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