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国家是否剥削人们对祖国的爱,不管在两人的关系中是否一人使另一人毁灭,法斯宾德不断在用新的变形说同一个故事。他所关切的是感情的可利用性,不管这些情感为谁所利用。
《莉莉•玛莲》是法斯宾德少有的没有主要参与编剧的电影,并且,法斯宾德与本片编剧曼弗雷德•普尔策的私人关系一向欠佳,所以,外界一直把该片看成是法斯宾德受人委托的被动作品。然而,1980年8月法斯宾德就《莉莉•玛莲》接受媒体采访的谈话却与舆论的观点恰恰相反:“事实上,脚本恰恰是我拍这部影片的诱因,它必须由我先行处理才行,否则我就不会同意执行。”原来,本片制片人路基•华特莱特纳给予了法斯宾德足够大的创作空间,法斯宾德有权利因演员或拍摄地点的需要而改写对白,他在编剧曼弗雷德•普尔策花四年心血建立的关于女主角原型拉蕾•安德森(德国歌唱家、演员,她演唱的《莉莉•玛莲》是二战中德国最流行的歌曲之一,1941年8月起,这首歌一度被贝尔格莱德的德国士兵电台整夜播放)的庞大的剧本基础上植入了一套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价值导向。
原初剧本首先关注的是男女主角之间的恋爱故事,一个是瑞士籍犹太地下组织成员,另一个则是为纳粹德国唱歌的歌手,两人的离散、国族的阻隔使这段感情不得圆满。法斯宾德在此基础上加重了女主角薇莉的艺术家身份,在第三帝国的政权下,她非常清楚自己要活下来,并且是以一个艺术家亟待出头的需求活下来。因此,《莉莉•玛莲》的故事游走在了一个非常刺激的危险尺度上,他并没有以一种单纯的方式去做是非黑白的判定,法斯宾德妥善地编排剧中人物的动能和势能,尽管薇莉在片中多次以一种“被迫奔跑”的姿态出现在景框里,但她的行动却被紧密地缝合在了叙事结构里,与其说是非自愿干涉,不如称为外部推力的激活。法斯宾德用一种十分怪异而精准的力道勾连起了纳粹政权里,艺术家的事业与情感。
当希特勒赐赠给薇莉和她的搭档一座高档公寓时,我们可以很明显看出摄影机运动的异样。薇莉在公寓内巡视,不像之前大多是快速的推拉镜头,摄影机一气呵成以一个一分半的长镜头追随薇莉运动。更值得注意的是,此长镜头恰好处在影片时间线的中间位置,也就是说,影片前半段的累积都倾泻到了此处,移动镜头在公寓内以一种圆形轨迹的流畅形式推进,审慎而渴望的背景音乐伴随着充盈的、全体的运动空间将薇莉推向了一个不确定的状态。所以在即将绕回原地的长镜头的最后,薇莉在镜子前停留一会儿,她企图通过镜像之物确认自我和时空的可行性,对于纳粹政权的橄榄枝,她不愿主动做出抉择,她滞留在此,在这个圆形轨道里,她的进退皆是无效的,她求助于镜中虚像,期待被回忆之物(恋人罗伯特)能在虚像中显现出来并将她拔离出这个不确定时空。艺术事业因为阴差阳错成为了让薇莉得以幸免于难的工具,艺术事业也宿命般让自己与恋人间的区隔越来越大。当我们在之后剧情里看到罗伯特在监狱里愤懑地砸毁播放薇莉演唱的《莉莉•玛莲》歌曲的收音机时,这段长镜头带给薇莉的不确定性才真正被放大、夸张成一种唏嘘嗟叹的怅惘。在艺术事业的层面,薇莉被搭档在酒后如此评价:“我是一位不得意的艺术家,而你是一个不会唱歌的女人。”面对爱情,虽然薇莉为情感驱使更甚于依理性行事,但她仍不能挽回恋人的离开。
法斯宾德就这样将薇莉置身于政治力量和人情关系的纠葛中,并不是单纯的爱情至上也不是突兀的政治投机。法斯宾德并没有轻易去责难什么,因为类比影片的拍摄过程,他自己仿佛也在进行一个关于艺术家事业与情感如何筹谋的历程。该片的制片人路基•华特莱特纳是一位著名的德国右翼电影制片人,他一心想要赚钱,他一生中制定的电影政策比所有德国文化部长加起来制定的还多。当法斯宾德受路基•华特莱特纳之托接手《莉莉•玛莲》的拍摄时,舆论立即发出了法斯宾德是向资本低头的指责。然而法斯宾德倒不以为然,他拿出维斯康蒂解释:“维斯康蒂几乎所有的影片都是由右派人士资助拍摄的,他们给予他的施展空间比左翼人士更大。”他如此评价自己与路基•华特莱特纳的关系:“他无意在制作费上捞钱,而是要从出来的成果中挣钱,我关心的是一部电影是否能拥有最大的施展空间,他则着眼于发挥一部影片最大的效益,我们一拍即合。”
可见,法斯宾德作为艺术家的事业是相当具有灵活度的,他更着眼于“艺术最大空间的施展度”,他的艺术担当是建立在可行性的基础上。譬如当年法斯宾德被西德意志广播电台禁拍《借与贷》,他并没有气急败坏地与电视媒体分裂,他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怒气,他深知电视媒体在时代中的重要性。他并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委曲求全,他像撒旦一头钻进德国电影的心脏,把自我到代入所有的故事里。他所关切的是感情的可利用性,不管这些情感为谁所利用。这是无止尽的,是一个可持续的主题。不管国家是否剥削人们对祖国的爱,不管在两人的关系中一人是否使另一人毁灭,他不断在用新的变形说同一个故事。
说过意大利“新现实主义”(Italian neo-realism),说过法国“新浪潮”运动(The French New Wave),也要说说“新德国电影运动”(The new German Cinema)。我一直很困惑的一个问题是这些名字是如何而来,因为作为倡导革新的文化运动,这些名字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还是英国人与众不同,他们的电影运动叫“厨房水槽现实主义”(kitchen-sink realism),用小学语文老师的话来说,生动、具体、形象并不失幽默又兼具诗意,给英国人点个赞。相比之下,中国人似乎一直比较擅长起名,毕竟在中国给人起名也可以当做职业来谋生了。
莉莉·玛莲这个名字由来非常有意思,一战时候的一名汉堡的教师被征召入伍,随军征战的途中因为相思成疾所以想写一首诗送给自己的爱人。然而,除了自己的女朋友,他还想念另一个女人,号称自己的好朋友。于是他把自己女友的名字和女好友的名字结合在一起,写了一首诗,就是《莉莉·玛莲》。
唱红这首歌的歌手有两个,一个是Lale Anderson,一个是Marlene Dietrich。前者属于活在艺术当中,不闻不问身外事的人。后者立场鲜明,作为德国人,二战一开打就立场坚定地远走美利坚,从此再也没有踏上德国的土地。
历史上,Lale Anderson先录制了这首名曲,一开始并没有收到广泛关注。有一次,在当时已经是德占区的前南斯拉夫,因为德国宣传部门对太多歌曲下了封杀令,每天都有唱片、词曲作品或者音乐人被列入封杀名单。
战争年代,基本物资运输都成问题,何况文化娱乐的传播储备呢。广播员实在没有唱片可以播放,于是从一堆旧唱片中翻出了《莉莉·玛莲》,这一举动改变了这首歌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曲风悠扬,歌词动人,《莉莉·玛莲》迅速红遍二战的各个战场,从亚欧大陆到非洲草原,从轴心国到盟军阵地,战士们都争相传唱,成为二战最出名的曲目之一。
这时候就看得一个民主的阵营和独裁的阵营之间的区别。因为歌词的内容是怀念爱人,思念家乡,所以迅速地触动了士兵们的厌战情绪。但纳粹的高官坐不住了,希特勒的喉舌,纳粹的宣传部长,一手缔造了希特勒的戈培尔非常不喜欢《莉莉玛莲》所带来的消极情绪,彻底禁止了这首歌在轴心国的传播。
戈培尔对这首歌有多么厌恶,他甚至把歌手和这首歌所有的录制人员投入了集中营,而这些人全部是德国血统的日耳曼人。
法斯宾德这部同名电影是根据Lale为原型创作的。法斯宾德是“德国新电影运动”的领军人物,与施隆多夫、赫尔佐格、维姆·文德斯被称为“德国四杰”。但四人除了生活在同一年代之外,艺术主张和风格流派几乎全无相同。
法斯宾德无疑是四人当中最特立独行的,双性恋者、施虐狂、无节制吸食毒品,他短短仅36年的人生,几乎没有什么是不曾尝试过的。如同他的电影一样,爱得肆虐张狂,态度嚣张跋扈。
同样的态度适用于这部《莉莉玛莲》,之所以说这是一部西方的《霸王别姬》,是因为二者的价值观完全相同,程蝶衣可以唱歌给封建大太监听,给资本家听,给日本人听,但不可以给共产党听,原因不是他思想反动,而是在他的世界里,戏要唱给懂戏的人听才有价值。
Willie也是如此,唱歌是她的生命,在瑞士唱,在德国唱,给平民唱,给纳粹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将歌声流传世界。这也是她和爱人最大的分歧所在,艺术是否应该有政治颜色。
在那个年代,《莉莉·玛莲》只是一颗耀眼的星星,在他的背后,黑暗的星空无边无际。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了著名的女导演里芬斯塔尔,作为电影史上不可忽略的人物,她的一生饱受诟病,原因是她帮第三帝国拍摄的《意志的胜利》三部曲。
里芬斯塔尔本人声称,她是没有任何政治立场的人,但三部曲的巨大成功以及给当时人的震撼,还是让她身败名裂。二战之后,几次被调查拘禁,也几次被囚禁入狱,甚至还有逃狱的经历。
尽管如此,她依然被法国庇护,后半生依然从事电影工作,但身心的巨大创伤让她在没有企及自己原有的高度。生命是顽强的,战后的里芬斯塔尔曾经在水下拍摄和空中拍摄时候都经历过心脏骤停,却顽强地活了下来,终年在101岁。
电影史上对她的评价一直没有改变过,也再没有人关注她的作品,作为一个艺术家,这大概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我们看《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因为哥哥的关系从不会对他的行为有任何偏见和贬低,我们看《莉莉·玛莲》中的Willie,因为她塑造的美好形象,也不会对她品头论足。
然而现实生活中,我们从不会理性地评价这些有叛国或助纣行为的人,也没有人会设身处地地思考他们的行为动机。做英雄很威风,但绝大多数的我们不是英雄,于他们而言,对艺术的坚持该是他们做的最英雄的事情。
在《莉莉·玛莲》中,男主角最终没有坚守和Willie的爱情,当Willie满身疮痍甚至经历了生死逃出德国,看到的是男主角在演出后台抱着另外一个女人。那一刻她所有的信仰和执着都瞬间崩塌。
Willie最终一个人离开了,带着对艺术的执着和爱情的绝对,那背影是千千万凡人的勇气都不可比肩的。
以此文献给勇气卓著的人们。
其實完全可以找更有氣質的女演員來演繹這個納粹的戰爭歌姬的.而且這女人沒長相聲音也不是最好的.當告别了那段交织着复杂情感的岁月后,莉莉还要继续新生活,唯独留下《莉莉玛莲》的歌声久久传唱......
听那首歌曲时,我汗毛竖起,也许真的是灌注进了感情,我会觉得曲子如此动听。
特别特别喜欢这部电影的配乐 不知道有没有原声
爱让我们活下来并受煎熬~生命本来就充满讽刺,木有什么大不了滴~全片唱了N遍莉莉玛莲,连老妈都进屋询问咋滴老重复放一首歌呢,受刺激啦···
法斯宾德的《莉莉玛莲》其实可以算成他西德三部曲的第四部,这些晚期作品都在通过一个女性角色,创造性地重写民族历史。原型人物自传里极有可能存在真相与谎言或自我塑造的杂糅,而这正好符合情节剧一贯的自讽性。现代社会对于文化产品的消费在本片中与法西斯主义联系在一起,颇为勇敢的是,就连犹太人一边亦存在这种父权主义的操作。女主角的歌在这样的语境下愈发沦为文化符号,被滥用为宣传口径中的功能性存在,时而获吹捧时而获棒杀,而女主角自己则愈发消隐成镜中的虚假存在。此时,自然没有爱情的可能。法斯宾德的电影亦是在通过这种对情节剧的解构来点破电影媒介本身的商品和法西斯性。
上次看的时候 电视机直接爆炸了 可见又多牛逼
多么动人啊,和你一起,莉莉·玛莲……
#重看#SIFF@环艺;佳人无辜,芳心暗恨难消;佳曲何德,笙歌鲜血交叉剪辑;当年看这部给了五星,现在看来略粗糙,法胖也很喜欢推拉镜头;结尾挺虐的;字幕渣哭,未修复版一片昏黄火红。
百听不厌的魔音。结尾不错。歌是真的,故事是杜撰的,如果硬要靠的话,Loosely Based on Lale Andersen's Life Story. F镜头下的歌舞女主甜美的圆脸,鲜艳的红唇,周身散发着一层明亮柔和的光芒……
严谨和浪漫并存的法斯宾德啊,去tm的什么反思吧,大师不玩这个,大师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我会为你付出一切!”莉莉玛莲,无数个合唱版本中最爱的是玛琳黛德丽
法胖打着爱国主义的招牌,却始终将焦点放在了Willie天真而坚毅的爱情,在她夺目的生命热情之前,无论纳粹的阴谋残暴还是地下党的自私傲慢都显得异常可笑。只有唱着莉莉玛莲的她始终是无往不胜、忠贞纯洁的女战神。
若问我还记得什么,我不想记得战火带来的不可磨灭的创伤,我不想记得失败者被刻在了历史的墓志铭上,只想梦回歌姬飞扬的裙摆、易碎的岁月。她的身影与炮火连天交叉剪辑,纸醉金迷与幻灭交替铺陈她是所有战壕男人的rosebud,而他才是她的Deborah,他是最后十分钟她偷窥的高处的遥不可及的凝望,当她的一切被夺走之后,她也将隐匿在历史的尘埃中,也可能消逝在某个不经意的夜幕下。迷人的德国电影,骨子里的严肃和浪漫可以共生共存
看的版本不太好,翻译太烂。这部片里作为编剧法斯宾德可以打五星,但是导演恐怕不能了。我不喜欢那么多的背景音乐,特别是观众情绪还没调动起,音乐就开始激荡了。。。
TAG-Hanna Schygulla。来看这个女人经历了多少吧:爱情、战争、分离、斗殴、成名、待补、卧底、偷送、关押、自由、寻找、黯然、破碎……法斯宾德,直到你死,你才把状态抛开,执迷于叙事。
纳粹歌姬,电影每次出现lili marleen调都略有不同,在《地下》听一次歌就喜欢上。镜头画面匠气十足,会见元首走进了一道白光,参观房子的长镜头,战场集中营和宴会穿插剪辑,明暗对比,音乐结束炮火声尖叫声和欢呼声对比,多年后的形同陌路,此情可待成追忆,令人唏嘘【法胖主流之作,字幕太糟糕了
"我想問問她,她站哪個陣營。" "我想知道,你是站在哪邊的。" 愛情不是被戰爭丶種族丶階層丶政治殆害,也并非死於時代與命運。當羅伯特一遍遍問站隊題時,整部愛情電影已經結束了。剩下的,是一個干干淨淨的真人,一個人活著的故事,是一首所有活人的歌。《莉莉.瑪蓮》
听见小白哼这首歌,才想起添加。
7.4;Hanna Schygulla
结尾让我打了五星 戴了一辈子“非主流”帽子的法斯宾德当时也许在想“咱也煽情一把。。。” 于是成就了一部被历史蹂躏的悲催爱情故事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像法氏作品
没找到效果稍微好点的视频,胡乱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