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毅宗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距离农民军占领北京还有两年。
这一年,农民军横扫河南,包围了号称“八省通衢”的开封府。
彼时的开封,不仅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治所,是中原的腹心,更是海内能够比肩京师、南京的“一线城市”。一旦开封有失,朝廷将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遭受多重的巨大打击,本已相当糟糕的形势也将进一步走向糜烂、乃至不可收拾。
放眼天下大势:东虏在关外已成气候,多次破边墙入塞饱掠,辽东、华北官军应对不暇;西南地区的土司叛乱此起彼伏,吸引了朝廷大批军力;其余内地官军大多武备废弛、不堪一击。只有三边军镇(延绥、宁夏、甘肃)的边军由于多年以来持续与蒙古作战而维持了一定的战斗力。局势如此,朝廷只得继续依靠以三边军镇为核心的秦军集团作为对抗农民军的主力,以解开封之围。
至于主帅人选,朝廷则想到了曾在镇压农民军过程中“大显身手”的前陕西巡抚、现监狱服刑人员孙传庭。
三年前孙传庭与时任兵部尚书杨嗣昌矛盾激化,遂称病告休。不料杨嗣昌落井下石,声称孙传庭谎报病情、推托王事。遂引得崇祯帝大怒(估计孙本人演技也不太行),下诏逮捕。
人的命运要靠自我奋斗,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
刑满释放人员孙传庭,就这样被历史的行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影片的叙事,也就此徐徐展开。
主帅人选已定,自然少不了陛见奏对。一如影片所述,孙传庭对皇帝表示,镇压农民军只需五千精兵足矣。影片借此展现孙传庭韬略满腹、胸有成竹,实有捧杀之嫌。实际情况是孙在大牢里待了三年,不了解外部情况的变化,以为农民军还是当年那些无组织的流民,对敌方实力估计严重不足所致。
更有甚者,孙传庭还在皇帝面前立下了“三月平贼”的军令状,沦为后世笑柄。
并且,孙传庭在到任后发现时局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便立即上疏反悔,将“五千精兵”改口为“两万人马”,结果遭到皇帝严辞拒绝。
后两件事,影片中都没有涉及。
影片的叙事范围,便是自新任三边总督孙传庭到任至其第一次出潼关期间所发生的故事。(孙传庭就任督师发生在其第一次出关之后,不在影片叙事范围以内,因此片中人物对孙传庭的“督师”称呼有误,这也是影片的疏漏之一。)
在这一阶段,孙传庭主要的工作是两件事情:一是抓紧练兵,二是拖延出兵。这两点在影片中都有展现。背后的原因,还是官军的实力不足导致。自崇祯十四年九月至次年二月,短短半年时间,两任三边总督傅宗龙、汪乔年相继率秦军与农民军决战,结果先后兵败身死,秦军有生力量遭受严重打击。到了孙传庭接任时,所倚重的竟是高杰、白广恩这样的农民军降将,可见官军的实力已是捉襟见肘。
影片重点表现了孙传庭的刚愎自用与草菅人命,固然容易令人对其作出“杀伐果断”的评价,但结合历史上其后来在河南地区的表现来看,这其中更是暗含了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偏执乃至疯狂。
崇祯十五年九月,经过了数月的准备和休整,孙传庭终于无力承受朝廷方面的不断催促,正式率军出征解开封之围。影片叙事的主体部分也到此为止。
而随后一幕中跳转出现的孙传庭战死的尸身,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即孙出关后一战而败亡。
实际上,孙传庭战死于本次出关的一年之后,战死的地点也不是在替开封解围、与农民军决战的战场上,而是在潼关这个他最初出发的地方。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真实的历史,比影片更加精彩,也更加残酷。
崇祯十五年九月,几乎在孙传庭出关的同时,开封的城防也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经历了农民军的数月围困,城中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普通居民大批饿死,官军则公然食人。河南巡抚高名衡、巡按御史严云京眼见守土无望,竟自掘黄河大堤水淹农民军。农民军既散,而开封全城皆没于水,居民死者十之八九。事后,崇祯帝念及二人“守城劳苦”,竟然不予追究。时人有诗“赞”曰:绣衣使者(巡按御史严云京)出奇算,中夜决堤使南灌。须臾盈城作鱼鳖,百姓尽死贼亦散。
十月,孙传庭率部于河南境内冢头遭遇农民军。孙事先设下计谋,命总兵牛成虎部诈败,其余各部设伏,农民军中伏遂败。不料官军竞相争抢农民军所遗财物,放弃追击乱作一团。农民军趁机反杀,大破官军,孙传庭率残部退回潼关。
崇祯十六年五月,在经历了大半年的恢复之后,三边总督孙传庭正式就任督师兵部尚书,总督陕西三边、山西、河南、四川、湖广、贵州、南直隶江南江北军务。八月,孙传庭率部再出潼关。农民军采用诱敌深入战略,故孙部初期得以高歌猛进,不数日即占领洛阳。此时孙传庭左右建议暂停进攻,立足洛阳稳扎稳打,孙终未采纳。一方面因为朝命难违,另一方面可能孙本人也意识到一旦农民军主力打回来洛阳根本守不住,不如继续前进寻找战机。
出洛阳后,由于进入了农民军控制的核心区域,孙传庭部开始屠杀百姓。自汝州、宝丰至唐县,数百里之地,数十万居民,皆为官军屠戮一空。
无从得知孙传庭的真实想法,可能是从入寇内地的东虏之处中得到的启发,通过最大程度降低对方控制区的人口,来达到削弱对方实力的目的。
不同之处在于,东虏于内地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官军无不一触即溃,无需担心追兵,故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掳掠人口财物而从容出塞。
而孙传庭由于害怕农民军追击,担心携带大量人口无法脱身,便就地屠戮民众。
这便是“克复失地”的“王师”,在本国土地上的所作所为。
相比于可以治愈的瘟疫、可以肃清的变乱,这才是真正的劫难。
数百年来公认的荣华富贵之地河南,在经历了黄河决口和孙传庭屠杀的双重蹂躏之后,从此一蹶不振,一直没有恢复元气。
不管孙传庭内心所想到底如何,他的所作所为都已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九月,官军进入郏县,农民军认为决战时机已到,遂遣精骑切断官军粮道。孙传庭部署官军分路撤退,企图再度打通粮道。但由于军心不稳,官军争相退却,农民军乘势攻击,歼灭官军数万,孙传庭再次逃窜。
十月,农民军进逼潼关,官军已成惊弓之鸟。一日之内,潼关天险即告失守,孙传庭死于乱军之中。
次年正月初一,农民军首领李自成于西安登基,国号大顺。
影片的结尾,孙传庭战死沙场,而吴又可则归隐山林。似乎在试图阐明:兵者,杀人之法也,终归是末途;医者,乃活人之道,故得以长存。
但影片没有展现的是,仅仅两年之后,在吴又可归隐的那片世外桃源般的江南土地上,南下的东虏将掀起新一轮的腥风血雨,制造一起又一起规模不亚于孙传庭河南屠杀的惨案。
乱世中的人命,终归只是如草芥一般。
1644年,闯军攻破北京,崇祯帝上吊自尽,在最后时刻陪伴他的只有一个太监王承恩,临死前留下最后的四个字是“诸臣误我”.作为一个粗通明史的人,我个人觉得这句话说的五分对,至于另外那五分错的,我只能说,三分在崇祯自己,两分怪天。 毕竟,一个偌大王朝的毁灭及至消失,仅仅一个庞大的外力是不足以成功的,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道理通俗得很。反过来说,就像影片中吴又可回答孙传庭时说的—— 孙传庭:“你觉得,我大明朝气数已尽了么?” 吴又可:“自古王朝,始兴终乱,我朝积弊已久,非一剂猛药可以医治。” 多么的悲哀,多么的无奈,难道孙传庭不知道大明气数已尽,再也难以挽救么,他知道,他也看到了这个无法避免的结局,所以才有杀缙绅的那场戏里说的—— 孙传庭:“自古平天下,人心为要,这就是为什么他李自成可以败十回八回,而我孙传庭却一回都不能败!!!” 人心已去,还有什么能说的,缙绅不肯接济官军粮饷,漫山遍野的闯军攻城,而官军却在为五千兵马的粮饷发愁,堂堂大明朝,已经到了连五千人马的伙食都难以供应的地步了,何其悲也!!!再往前拉回一点,看一下紫禁城中那位天下之主的表现—— 崇祯:“开封已被围三月,每天死的都是朕的子民!” 王承恩:“皇上,照孙传庭所说,此五千兵马新练而成,又缺粮饷,冒然出关迎战,恐有闪失,这可是咱大明朝最后的精锐了啊。” 是的,这确实差不多可以算是最后的精锐了,想当年把李自成的闯军打成商洛十八骑时,孙传庭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是,当年那群随他一起征战的伙伴呢? 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却只能靠自家天雄军抵抗满清,缺兵少粮的情况下苦战殉国,一代“卢阎王”终于在抵抗外侮的战斗中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曹变蛟——一军总督,被闯军称为大小曹中的小曹,最后在松山大战中以身殉国,而他的上司却恬不知耻的投靠了满清。 洪承畴——与孙传庭一起打得李自成丢盔弃甲,却在松山畏缩不前,被清军偷袭粮道得手,最终不战自溃,然后摇身一变成了满清的“股肱之臣”。 十年前的明王朝,虽然危机重重,但至少名将云集,三军用命,虽然闯贼作乱,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当孙传庭接到崇祯圣旨从天牢走出时,局势已变,当年的战友早已十不存一,朝廷连五千人官兵的粮饷都无法供给,一年的时间都无法给孙传庭,他接到的命令就是,迅速出潼关解开封之围。以五千官兵独抗数十万流贼,从这个角度来说,孙传庭绝对称得上是英雄,而在我看来,也可以说是最后的英雄。可悲的是,历史从来都不曾给孤胆英雄机会,孙传庭能做的只是多让明朝苟延残喘几年罢了。更可悲的是,他的主子,从来都不曾信任他,让他带兵的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无人可用了,电影里有一幕,吴又可夜间外出查看士兵伤情,偶遇孙传庭,孙传庭对吴又可控制疫情的表现表示赞扬—— 吴又可:“多谢督师信任。” 孙传庭:“我信任你,可是又有谁信任我呢?” 其实这么说起来,吴又可对疫病的控制又确实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同样作为没有办法的办法,吴又可一个江湖郎中被拉来治疗大明最后精锐部队的瘟疫,孙传庭以一介戴罪之身从天牢被崇祯拿来保卫江山,结果却如此不同,吴又可最终控制了瘟疫,而孙传庭却无法挽救明朝覆亡的命运,正如吴又可自己说的,王朝的覆亡非一剂猛药可以挽回,这正是瘟疫与动乱的不同之处。在我看来,也是中华民族的悲哀。 与电影不相关的:我对电影本身研究不多,所以对一些电影的表现手法确实不甚了解,但对于这段历史,我了解一些,我想说的是,每次看到有关明末历史的文艺作品,都有想捶墙痛哭的冲动。历史上没有一个王朝的末年有明朝末年这么悲哀,小冰河期,北方数年干旱,赤地千里,瘟疫纵横,生者十不存一,而此时朝内党争激烈,外有满清叩关威胁,明朝实际上实在是在几股外力所摧垮的,而实际上在以前的历史中,只要有其中一种,王朝的统治就已经摇摇欲坠了。每次我都禁不住想问,为什么这贼老天就一直要不停的摧残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呢?(这里说一句,满清入关时,我认为完全可以说是异族异国侵略,当时的女真族并不能归类为中华民族)为什么我们祖先用勤劳智慧辛苦创造出来的伟大文明就一次次败给那些茹毛饮血的落后文明呢? 不过所幸,中华民族衰败千年的气运已经到达谷底,我很庆幸自己生活的时代能看到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蒸蒸日上,而不是像几百年前的人们那样,挣扎在乱世中苟活,即使贵为将军,阁老,皇帝,也对这无法挽回的气数哀叹不已。 最后再补上一些详细资料: 1642年,孙传庭赴潼关编练部队,以解开封之围,但禁不住崇祯催促,仓促出兵,于郏县被李自成大败,退回潼关,这时崇祯又再加孙传庭兵部尚书衔,要求其再出潼关与李自成决战,适时孙传庭刚逢大败,手中有大量新兵,实不宜出战,孙传庭却道:“大丈夫岂能再度对狱吏乎!”再次兵出潼关,柿园之役战死沙场。让人不禁想起几年前的松山之战,洪承畴步步为营,本已有扭转局面之势,然崇祯催促速战速决,使这场明清战略大决战以明军惨败告终,更远一点,安史之乱时,安禄山以新胜之叛军攻潼关,哥舒翰稳守潼关本能保京师完全,唐玄宗却催促哥舒翰出潼关与安禄山决战,最终招致大败。历史这东西,真是惊人的相似与讽刺......
戴立忍的表演水平在这片子里忽高忽低。冯远征是真好。
每个镜头都特考究,画面好看,故事不算跌宕起伏,但逻辑都对。我觉得今年这电影质量上绝对是第一。要扣半分的就是冯远征的的表情和语气老不太对味。还有觉得这片估计票房够呛。
最佩服王竞的两点:1)借古喻今,关注的是人不是大场面;2)对细节的严谨。两处可见,一处是查粮仓那段,孙一剑下去米漏出,士兵在背景处用手捂住破口;一处是吴出门冶瘟疫那段,士兵来回踩了两次才把火熄灭;不是说处理得有多好,而是导演做电影的态度,就像黑泽明要求非镜头内的道具也必须真实一样。
近十年最好的古装片。
如果你想看的是大咖演员上演冷艳高贵上档次的流水作业,亦或是穿越离奇又恶搞的古装且不太大的片儿,这部剧显然不适合你。这种选取内部视角出发的历史呈现作品,讲的就是真实,想涨姿势这个绝对适合。
正儿八经历史剧,有疫情有诗情。大疫之年,用药如用兵需当机立断,但国家兴亡非一味猛药可以痊愈。患者的痊愈不过是国家濒死前的回光返照。救国还是救人成为兵家和医者的宿命(两位主角一个战甲护身,一个绒布防病),两者最终是相悖的。
故国有明
热爱明史的人或许能从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看了台湾学者巫仁恕对明清易代时期苏州经历的战乱的描写,觉得影片最后吴又可(苏州人)回到老家,住在一个风景如画,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还是太理想化了。当时的情况是城市和乡村都不安全,没有你可以躲的地方。
美国有《传染病》,韩国有《流感》,日本有《感染列岛》,中国有《大明劫》。虽然影片电视电影的质感过于明显,但是剧本严谨,借古讽今,整体上非常值得一看,比起《万箭穿心》的造作矫情不知道了好了多少。
病不入肌肤入口鼻则为瘟,国不等外寇兵自溃则为劫。
又一部注定被市场忽略的好片,多久没在影院看过这么好的古装片了啊!该有的都有了,只是结尾略微平淡而已。王竞现在也算是良心导演之一了,真想抱住这些给国产电影以希望的导演说声谢谢!
这部电影很“难”看。第一是电影院没有怎么排片,很困难看到!第二是不恶搞,不炫技,不雷人,踏踏实实讲故事的古装电影,很难得看到!
看着像是年轻版的王学圻和中年版张震在演戏。
有些不忍,有些决绝,有些感概,有些叹息
片中的服装、道具和梳妆相当严谨,搭配严谨诗意考据的台词,这部历史剧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应该是我的年度华语TOP 3吧。因为国内电影市场什么片子都讲究商业性的歪风邪气,这片子碍于制作成本确实没什么看点,但它拍出了一种气节,拍出了韵味和一个家国天下的大主题,感觉太惊艳了!★★★☆
无史诗级场景却有史诗级气魄。
堂堂正正面对历史、面对现实、刀刀见血的中国电影。家、国、天下,粮食就是人心,驭世还是经世。医者医人,谁者医国?| 和小朋友的对话那里,加一段怎么从潼关到苏州的路程的叙述就好了。看电影前觉得主题曲有点突兀,但电影结束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只觉得再合适不过……
大明末年,江山气数竭尽,一官一医,官试图医朝之积弊而败,一人之力无法力挽狂澜;医则尽力医治瘟疫之蔓延,虽成,然终不敌战之惨烈。官战死沙场,医则退隐水乡。医者仁心,医得瘟疫却医不得人心;官绅皆腐,国之将倾,官欲医国而不成,是为大明劫,亦为警示现世。
病入膏肓唯等死,气数将尽命难存。纵有英雄能伏虎,亦无本领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