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故城 如果我不是有目的地来到这里,而是意外地发现自己站在这个地方的话……那真有点绝望的味道了。 ——卡夫卡,《城堡》 将宿命讲得如此云淡风轻,大抵只有基耶斯洛夫斯基才可以做到。《机遇之歌》(Blind Chance)将时间的不可逆性束之高阁,从浩瀚的时间轴上选取结点,讨论因生命的偶然体验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升起的飞机,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灰飞烟灭。生命被偶然性所劫持,辗转反复,抉择左右,然结果仍逃脱不出宿命,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对生命虚无最悲壮的喟叹吗? 一 《机遇之歌》拍摄于1981年,正是处于基耶斯洛夫斯基思想的转型期,他的电影风格正从强调对外部现实的描写转为对内在多样性的暗示,从公开的政治化领域转向心理学或形而上领域。然而,其身上所侵染的政治诉求并未完全消失,一如基耶斯洛夫斯基后来接受法国电视台采访时所表达的,“我这样曾经接触过共产主义的人,无论对它是信仰还是反对,或是像我这样报无所谓态度的,都已被它感染,不可能治愈”。应该说,对于那个时期的基耶斯洛夫斯基来说,忘掉政治和历史是不可能的。 尽管《机遇之歌》和同时期剪辑的《短暂的工作日》都通过跳跃的剪辑和虚幻的遐想,切断了影片直接通向政治现实的路径,甚至“时间”取代政治本身,成为衡量政治行为的标尺,但两部作品本身所具有的政治煽动性一点也不弱。我们看到,政治既是附着在个人身上挥之不去的瘟疫,又是制造偶然性事件的道具和背景,《机遇之歌》中提到的1968年的校园肃清运动和接踵而至的工人罢工和反犹运动,均成为决定魏特克命运走向的关键结点。 魏特克休学离开医学院的原因是父亲的死亡,并导致自身使命感的丧失。与此同时,那时波兰的年轻人已经意识到政府的伪善,政府煽动学生举行示威,其目的却是为了让民众与知识分子对立。于是他们迷茫、丧失信仰并前途未卜,摆在他们眼前也只有三种选择,影片用魏特克赶火车的方式将这三种选择呈现给了观众。 第一个故事中,魏特克赶上了去往华沙的火车,接受老党员维尔纳的指引和引荐,成为波兰共产党的一份子,他相信可以通过个体与体制的合作改善社会现实,于是魏特克代表共产党去医院调停,试图制止激进分子的“叛乱”。导演用戏谑的口吻叙述了调停中的种种细节,其实是在暗示魏特克尴尬的处境,他热血沸腾的参与政党,力图实现政治抱负,却成为政府镇压民众的替罪羊。此后,因女友被捕魏特克又与上司产生了冲突,不得不离开华沙去巴黎,然而当他来到机场,波兰爆发了罢工,他被告知无法离境。 第二个故事中,魏特克没有赶上火车却冒犯了车站的警卫,被判处强制进行社区服务并结识了激进分子马莱克。经后者的邀请,他加入了这批反政府、反共产主义的地下团体,并接受宗教洗礼(斯特凡是他的神父)。与此同时,他爱上了幼时伙伴的姐姐薇拉,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薇拉已婚且是犹太人,1968年前后波兰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反犹运动,薇拉被迫移居国外。此时绝望的魏特克本想借去巴黎参加会议离开波兰,然而他必须通过向政府告密地下团体的行踪才能获得签证,因此他仍没能成行。 第三个故事中,魏特克没有赶上火车却碰到了医学院的女同学奥尔嘉,于是他复学、结婚、生子,他拒绝入党也对宗教和反政府的组织心存抵触。他是医学院院长的得意门生,并代替院长赴利比亚参加学术会议,但为了给爱妻奥尔嘉庆祝生日,他改了航班,必须乘坐经巴黎转机的飞机。值得注意的是,在机场导演为观众捕捉了两个关键镜头,一个是第一个故事中的拿着文件的女空乘,另一个是第二个故事中坐轮椅的斯特凡也在等待同一个航班。也就是说,此刻魏特克将乘坐的飞机正是前两个故事本应乘坐的那架。然而悲剧发生了,正如本文开头所描述的那样,飞机起飞后不久就爆炸失事了。 前两个故事中主人公是有政治倾向的,要么投入斯大林主义笼罩下的东欧集权统治,要么投入西方左翼自由主义的怀抱,然而结果总是事与愿违,他都不可避免的被边缘化了。第三个故事中主人公已不再有任何的政治信仰,当他春风得意地过上中产阶级的“幸福”生活时,命运的沙漏却再次翻转。影片的结尾告诉观众,即使个体拼命摆脱政治意志,但最终的结果仍难免被无辜牵连,这种对二战后波兰政治绝望的情绪,在基耶斯洛夫斯基早期的作品中比比皆是(《人员》、《生命的烙印》等)。基耶斯洛夫斯基曾表示,“无论从个体角度还是象征角度来看,在波兰是无法找到一片真正属于个体的地方的,也许你会对某些理想抱有憧憬,却总会与肤浅、卑劣的社会现实冲突。”从这个角度来看,《机遇之歌》或许可以看做是基耶斯洛夫斯基政治理想的集中表达,是他对“个体命运向政治意志突围”这个命题的执着尝试。 二 《机遇之歌》的伟大之处,在于其用影像的方式对于时间的界限与位置进行超越。影片打破时间的固有秩序,建立起“如果……那么……”条件假设结构下的多重叙事,呈现出一种看似“花言巧语”实则布局精妙的影像修辞,影片中,导演借用了火车这个机器时代的标志性符号,构造出一个假想的时间隧道,通过主人公追赶火车的动作重置各个时间结点。这种修辞被之后诸多电影作品(如《劳拉快跑》、《滑动门》和《蝴蝶效应》等)竞相效仿,将机器时代下的钟表时间进行了数次巧妙的解构。 基耶斯洛夫斯基在谈及《机遇之歌》的构思时说:“要有多少偶然,我今天才能在这儿?当一个人选择了一条路,在某种意义上,他也就选择了这条路上可能会遇见的偶然性;而在另一条路上,则又有别的偶然性。为了理解我现在的位置,就必须倒回过去,观察过往的历程,看看哪些是走这条路的必然,哪些是自由意志,哪些是出于偶然。”影片中,基耶斯洛夫斯基通过并置的三个故事,将“如果没有”这个假设重复了三遍。通过三个“如果没有”,我们看到个体的主观因素决定了个体的命运走向。比如,第一个故事中如果魏特克没有殴打上司,即使爆发了工人罢工,他也可凭借党代表的身份奔赴法国;第二个故事中如果魏特克主动揭发了秘密印刷基地,那么就可从官方直接获得赴法国的签证;而第三个故事中如果魏特克不要替代老师参加医学会议,又或者他不要为妻子庆祝生日,那么悲剧也不会发生。 然而,影片中的魏特克曾向女友感叹自己的幸运,当母亲在产下自己后,孪生弟弟便胎死腹中,倘若先产下的是弟弟的话,就不会有自己的存在,似乎冥冥中的“运气”更重要。值得注意的是,影片每段故事的开头,都有魏特克从售票台奔跑到火车车尾的一幕,在这个过程中会出现滚动的硬币、喝啤酒的醉汉和巡警等几个要素。显然,在西方语境下,投掷的硬币意味着偶然性与概率,而硬币掉落的随机性影响了醉汉拣起硬币买酒的时间,进而干扰了魏特克的奔跑路径。实际上,导演通过这一系列连动关联,将主人公是否能赶上火车与掷硬币这样一个随机事件挂钩。这个例子表明,个体的命运并非个体的主观能动性所能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偶然性的客观事件,人生的轨迹更像是命中注定的。 从影片的结尾来看,在“人定胜天”和“命中注定”之间,基耶斯洛夫斯基悲观的选择了后者。如果说前者强调一种西方人不可一世的主体性,是笛卡尔眼中的“我思”,也是黑格尔的“绝对精神”,那么后者则贬低人的主体性,相信被偶然主宰的个体命运的必然悲剧性,带有一种神秘主义的宿命论。导演在影片结尾将主导个体命运的偶然性无限放大,制造出那惊骇的一幕,将之前的所有努力和可能性毁于一旦,冷酷之极。影片中弹簧玩具一段,堪称对影片结尾最诡异的呼应,魏特克看到管状的弹簧玩具借助重力“自主”翻越楼梯时,眼神中流露的是惊讶和不可思议,然而一旦它落到楼底,失去重力的弹簧便像死了一样,魏特克指着仍在晃动的弹簧说,“看,那是垂死的挣扎。”殊不知自己在人生路途中的种种尝试,也不过是一种垂死挣扎。 三 《机遇之歌》中,基耶斯洛夫斯基一方面宣扬偶然性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告诉主人公自身的特性/身份/认同是变化的,也是能够变化的。但另一方面,他终究还是将主人公圈进一个死循环里。那些偶然性赋予的不同的特性/身份/认同是存在的,但不同的特性/身份/认同的人终究会来到同一个终点,一个确定的、注定的、早就设计好了的深渊。基耶斯洛夫斯基通过陈列了三种选择的可能,将那些不确定的假设实在化,这便拒绝任何怀旧式的、站在当下意淫历史偶然性的可能,告诉我们不必带有“时不待我”的怨恨、懊悔和不甘,去大呼“如果当初怎样,我如今就怎样”。历史不会给个体的侥幸心理任何的安慰,它会从每个人身体上碾过,而每个人都毫无例外的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被碾过的痕迹,不管你的痕迹形状如何,一阵风吹过,它都会化作尘埃。 其实,基耶斯洛夫斯基并不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只是人类的生存现状本身充满着矛盾与悖论使然。时至今日,把个体放置在社会的什么位置仍存在巨大争议,在道德伦理、宗教信仰和政治意志所共同编制的社会大网中,“个人”往往是惶恐的、煎熬的,左右为难的,难道《机遇之歌》中所展现的宿命论和绝望气息不是我们的生存现实吗? 基尔凯戈尔说,选择绝望并非逃避生命,而是打破人类生存层面的封闭性,完成对人类生存困境的突破和超越。如今那些抱着享乐主义歪曲后现代精神的人,用解构的方式,消解人类所处的困境,已让我们丧失了评价和反思的能力,丧失了起码的道德底线,转而沦为一种单纯的、无足轻重的社会存在。而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悲观,“让人道主义不是一份媚俗的煽情或廉价的乐观,甚至不是一种宽容或温馨,它承载着对人类生存困境最基本的关注,是一份伤痛,一道终极防线,一份悲观但不绝望的傲岸。”(刘晓枫,《沉重的肉体》) 2010-8-13 20:25 原载于《礼·志》 后记: 在写完这篇文章后,我读到齐泽克的《无意识的法则:论一种超越善的伦理》时,突然发现《机遇之歌》提供的三种“选择”,或者说是可能,是基于对伦理的哲学探讨基础上的。 在齐泽克的表述中有这么三种选择:通过某些基本的至善概念为伦理提供一种直接的本体论基础(选择的共产主义);通过牺牲伦理的普适性的本质内容,对普适性进行程序主义转向来拯救前者(持不同政见的);以及“后现代”态度,它精髓的、包罗万象的惟一规则是“不要将自己的游戏规则强加到他人的游戏上”,也就是保持叙述游戏的多元性(对任何政见保持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暧昧态度)。 而这三种选择形成了黑格尔的三段论:直接基于至善的基本伦理本身;然后是它的“反面”;最后,是“否定之否定”,对普适性本身的后现代否定。我们发现第三个选择本身的矛盾性,实际上它有可能成为第二种立场的亚种,强加着第二层次的形式规则,即用容忍来接受难以解决的分歧。拉康对这个三段论的立场使得一种新的“选择”诞生,即“一种给予拒绝符号化的创伤性的真实界的伦理,这种真实界是在与他者欲望的深渊的遭遇中经历的。”实质上,《机遇之歌》就是一种真实界的伦理解读,试图去填补本体论大厦所存在的裂缝,齐泽克管这叫做“被指派的忠诚”,在我看来,这是种囫囵吞枣式的填充。
电影讲述了生于变革前波兰年轻医学生的故事
导演巧妙的利用主角在火车站能不能赶上火车将故事分成三个不同的结局
男主接到父亲离世的消息,之后飞奔赶向火车站,在火车已经启动的时候奔跑追向已经启动的火车
这里火车就像人生前进的方向,而车站暗喻着作出不一样选择的地方
第一个结局,男主赶上了火车,回到家乡重新找回初恋女友,入党从政,最后因为政友的举报导致女友被抓分手,自己原本可以去国外,却在机场因罢工导致事情受阻
第二个结局,男主没能赶上火车,后来加入了教会,参与地下活动,重新遇到了童年好友,同时和好友的姐姐有过一段没有结局的“恋情”
第三个结局,男主重新回到了学校,学完医学,同时被学校主任赏识,有机会升读博士,虽然有入党的机会,但男主选择了不站队,为的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和漂亮的妻子结婚生子,育有儿子一名。后来主任的儿子因为参加地下活动受到牵连,原本出国的机会,让给了男主,离别前妻子告诉他自己已经怀有一名女儿
男主在机场,遇到了第二结局的牧师,而飞机起飞后,发生了爆炸
电影有点像完RPG游戏的不同结局,只是这个结局由导演进行演绎
其实很难去推测导演想要表达的想法
但电影里三个不同的选择带来了三个迥然不同的结局
和电影不同,人生就像一张单程票,无法存盘从来,也没有办法窥见不同选择/意外可能带来的结局
最多也只能学会去接受不同选择带来的结果
而且未来无法预测,但人生又像不停站的火车,一刻不停的往前飞奔,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自己当下的状态,做出合适的选择吧
毕竟明年疫情会不会结束,都没人说得准
也许,那个最好的选择就永远不存在
也许,我们不能像男主一样有三段不同的经历,但也许可以去更多的感受和体验属于自己的人生,把每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去做当下适合做的事,去见当下适合见的人,至于未来会发生什么,谁有知道呢,与其去思考未来在哪里,不如去感受自己在哪里
本科的时候,读金雁的东欧史,对波兰这个国家的印象尤为深刻,作为民主的策源地,而后却由盛转衰,曾四度亡国,但波兰的亡国却也激发了这批仁人志士们的普世主义情怀 - 跑到世界各地为了世界革命而战斗(包括北美独立战争,法国革命etc.),因为他们认为“波兰的自由只有在人类的自由的背景下才能实现,因而摈弃孤立主义眼见”,这样听来倒好像是现代各国倡导joint efforts to做这个做那个理念的鼻祖了。昨天去中国电影资料馆观看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机遇之歌》,发现还是要对波兰现代历史了解一些,才能“看懂”一些对话和情节。所以,又重新翻了一下金雁,以及上网搜一些资料,似乎对波兰又有了更深的感悟,每个人每个阶段看历史都不尽相同,而且必然带着自己的主观难免偏颇,而我也知道自己主观上对波兰过于溢美,只能对以下的内容尽量保持一个中立客观: 影片拍摄时间:1981年。却直到1987年才公映,并且减去了一段警察殴打男主的片段。1981年12月13日波兰当局宣布军管,取缔团结工会,这段戒严时期历时一年。 男主曾祖父参加起义:1863年起义,即对俄的一月暴动,开始了波兰亡国期间最大一次抗俄起义。 男主祖父追随毕苏斯基:1920年苏波战争。毕苏斯基领导的民族军重创苏俄红军。 老共产党员被捕:1949年。1948-1954年,波兰发生了类似于苏联30年代的党内大清洗。 老共产党员出狱:1954年。 男主角出生:1956年6月27日。导演生日是6月27日;影片一开头,医院里满是血迹奄奄一息的人们,影射了波兹南事件。1956年,波兰开始去斯大林化,哥穆尔卡于事件后上台。 男主童年伙伴离开波兰前往丹麦:1968年。执政党发动的反犹排犹运动,最后也是最大一场波兰犹太人移居海外的浪潮,驱逐了近两万犹太人。 男主赶火车之后三条不同的故事线:大约1978-1981年。盖莱克时代,大举借外债重振经济,结果引发财政危机,各种工潮群起,社会不稳定,团结工会崛起。 先这些回头再填。。。
第7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6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机遇之歌》,下面为大家带来前线命运弄潮儿的充满变数的评价了!
夕颜:
先锋结构。
零星无名:
岁月有常,殊途同归。
曲有误:
信仰和生活,都是不可掌控的。
麻雀:
三段论鼻祖,也是《罗拉快跑》等片之鉴。悲观的是,任何决定性的人生时刻仍被命运与时代攥住了咽喉。
果树:
总有些电影提醒着你为什么电影二字值得被人热爱,这是其中一部。配乐太有命运的代入感,摇镜头和运动跟随镜头堪称完美且衔接得自然无痕迹,对偶然的展现有余而对必然的展现不足,也或许这样反而更让人唏嘘?
法罗岛岛主:
不难解释,1987年的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拍出了《机遇之歌》这等悲观的作品,毕竟两年之后,波兰人民共和国改名波兰共和国,洗牌前夕,管你左派右派激进保守,每一个人手上的底牌与筹码都必定乱如麻絮。
晓风与你残月:
不管你做出怎样的抉择,尤其是在敏感时期,政治的大环境总会对其中的人产生无法抗拒的影响,无论你是赞同,反对还是中立,失败的政局势必会让你遭受苦难。基耶的政治批判表达的很强烈,从未删减版都能看出当时来自当局的压力,结构非常精巧,基耶的配乐太好听了。
Pincent:
既描绘了特殊历史政治环境,又拍出了结构形式上的新意和人生宿命感悟的思考,回到一种“处在这样的社会,无论如何选择遭遇什么,命运都不在自己手里”的无力感。调度设计有几处很有意思,演员几乎站在摄影机后,对方基本上是对着观众讲话的,主观客观视角有一些转换,还有跟随演员手持摄影的纪录片质感。
飞檐:
三段人生由信仰的变化划分,分别是信仰共产主义、信仰上帝和无信仰即男主所说“我为了对自己负责。”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处在有信仰与无信仰中间的人,导演在论述一种存在主义的困局,而信仰的变化只是更有力地展现命运的无常永恒地对抗着精神依赖,且总是胜利的,但他不宣扬虚无,他仍然在强调人心随境转之下的自适应性,一种必要的自洽才能根本上抵御命运的戏弄。回味时才发觉三段的人生经历编排精妙无比,完成了多种修辞式的表达。
我略知她一二:
"看,回忆这把刀,切开我身体,研究我的风雨。这圈是我,那圈是你,开过心的开心。 看,成长的痕迹,包裹我生命,篆刻我的章印。计算着我,计算着你,过不去的过去。 一是婴儿哭啼,二是学游戏,三是青春物语,四是碰巧遇见你。了解这个你,沉迷这个你,时间暂停。 再继续。 十是寂寞夜里,百是怀了疑,千是挣扎梦醒,万是铁心离开你。经历这个你,活成这个我,细数自己。 听,远方的信号,痛过的美丽,仍将冉冉升起。想起的我,想起了你,难跨过的难过。 听,发出的警告,余烬的烟蒂,仍将燃烧思念,烧毁了我,烧毁了你,未到来的未来。"
了却烟硝: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一向不是很喜欢这类聊着深层话题的所谓“闷片”,刚开始看的时候我就是怀着这样情绪,想着这个片子在我这里顶多就是及格的样子。但是没想到的是第一届金火车《蓝白红三部曲之红》的导演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作品总是能带给观众别样的惊喜。
这种多向人生选择的片子有点会让人想到现在的交互式游戏,只不过本片便是让你一次看透不同的人生道路。有意思的是,这不同的人生道路恰恰影射的就是不同的政治倾向和宗教信仰:不管是选择那个时代最高思想的共产党,还是坐着地下工作偷偷信着上帝,亦或是不与任何思想产生瓜葛,我们都惊奇地发现,最后的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的。(第三段故事的结尾处理很有意思,我当场笑出声来)也许这就是在暗示着什么,毕竟命运这种东西看似随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它想让你怎样,你就算换了各种方法结果还是锁死的。
另外影片技术及其高超,基耶斯洛夫斯基手下的摄影仿佛拥有魔力一般,一步步带领着观众穿越一个个人物和事件,探究最终的命运会导向何方。配乐也有着那股子命运的挣扎和无奈,虽反复出现却并不让人厌烦,某种程度上,这大概就是“电影”这门艺术的魅力所在——它总会用你想不到的方式,去为你铺展开一个又一个人生的密码。
#FIFF7#DAY6的主竞赛场刊评分稍后会在广播中为大家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首先,有被片子震撼到。在经历了前半个多小时的不知所云和沉迷男主角性张力后,越到后面越移不开眼睛。男主角……救命,可以说请入我梦里。(以上全是废话)
之前只看过同一个导演的《蓝白红三部曲之蓝》,《机遇之歌》较三部曲时间更早,拍摄年代、地点也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历史记忆。而个人认为《机遇之歌》讲述的东西要远远高于《蓝》。在这部负担着机遇与偶然、政治与信仰、人性与人欲的电影里,好像什么都交杂在一起,但又好像什么都是独立的。我的见解非常浅薄,但也随便写几句吧。
一、偶然
当然,电影主线叙事就是三段不同的“机遇”。这三段机遇中,男主在不同的环境中遇到不同的人,看似走了大相径庭的道路。这些道路的分叉点是那列火车,是男主角对警察的态度,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火车把手,是男主角的奔跑速度,是五秒钟……
看到有人拿它跟《蝴蝶效应》相比,当然,影片故事的叙述方法之类应该有一些相似,但《蝴蝶效应》更强调偶然选择里蕴含的必然。但《机遇之歌》却几乎完全消解了“必然”。这三段,哦不,这3—+∞段偶然里几乎没有必然。走了不同道路的男主角,开启的人生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非要找一个“必然”,那可能只有“必然走向死亡”这个结果。虽然只有第三段机遇里飞机出事故,但其实看向一二段机遇,或者看向所有的人,谁能逃过死亡?无非是早晚而已。
电影对偶然的强调是第一个直接击中我的部分。这种偶然几乎与信仰无关,与唯物主义辩证法无关甚至对立。它直接说明了在一个个小人物的生命中,社会与环境会对人产生影响,但这种影响却没有那么必然。
二、信仰
电影开头部分的这段台词,细细回味,似乎是从漫长的历史中得出的信仰与人之间的关系。信仰、主义不止有马克思主义一种,它们最初在信奉者那里都像“一道光”,是信仰者们理想的矗立点。然而在信仰的过程中几乎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破碎感、崩塌感。到了最后生命消逝,信仰还是作为一个主义立在那里,但你却远去,未实现的东西也远去。
“每一代都需要一道光,都需要知道,他们的信仰,希望这个世界可以有更好的秩序。这个需要,比马克思更老,也比马克思更早。就像一剂药,在生命的开始,它带来快乐,因为这道光看起来很近,伸手可及。在生命的终结,它又带来苦涩,因为这道光离我们而去。在这40年里我经历过太多的事,今天我会看得比以前更远,我不会鼓励你们去追求它,但请相信我,生命如果没有这种希望和苦涩,那才是可怜的。”
第三段机遇中,男主角在故意躲避各种政治、宗教信仰,只专注于家庭与个人的成就。其实他并没有沉沦于无节制的欲望与狂欢,“希望与苦涩”看似都离男主远去,但也很明显并非完全不存在。导演显然给了这种选择一个结果——飞机坠毁,或者更确切来说,是终将“归于死亡”。失去信仰的人,余下的生命或长或短,在电影这里都被忽略掉了。
但导演有给出对待信仰的正确方式吗?并没有。对于信仰内容的本身,电影也没有过多去分析讲述,更多则是呈现个人在信仰中的生存状态。这种状态三面为难、四面楚歌、八面围城、十面埋伏……无解。
三、人
人。我认为这部电影与其说讲机遇、偶然讲信仰,不如说是在讲人。
看似完全偶然、各自独立的三段机遇中,男主角这个人本身,他的正直与责任,他的愁绪与摇摆,他的思考与欲望并没有改变。他会在第一段机遇里为了营救医生们赴险;会在第二段机遇里和共产主义者老婆婆相处融洽;会在第三段机遇里不签字,坚定帮助教授……他会在第一段机遇里质疑信仰与权力;在第二段机遇里彷徨寻求宗教的慰藉;第三段机遇里则是看似回归正轨的生活中处处隐藏的迷茫与摇摆。
然而男主角的遭遇是悲观主义的体现吗?我还在思索但目前偏向于“不是”。我认为坠机死亡不是悲剧,只是必然走向死亡里千万方式中的一种。
我认为,影片正是通过讲“人”,跳脱出了炫技式的叙述方式,从而达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讲人,讲人的挣扎、思考与困境,似乎一下子,周围的政治、信仰都变得静止了、独立了,甚至不存在了。甚至这些偶然也变得不存在,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
总之,电影我琢磨不透的地方还有很多,见解也很浅显且逻辑微混乱。😭但这些文字真的不足以表达我的震撼,仅此致敬大师,我仍需要继续学习,并永不停止思考。
我们得到的是对我们目标、未来的嘲讽,电影很好地表现了这些嘲讽。
—— 《基耶斯洛夫斯基如是说》
“从个人角度来看,没有所谓的政治片。一个艺术家不应该讲政治,一个好的艺术家应该讲述他所能看到的东西。是否真诚?真诚很关键。”
——克日什托夫·皮耶谢维茨
铁幕环境对创作者而言是如同瘟疫一般的存在,创作者们无法逃避其影响乃至戕害,它渗透进作品中、在创作者身上留下无法消除的烙印。此时基耶的创作虽然已经开始转向对形而上学事物的探讨,可运用政治元素的情绪依然十分强烈。
关于宿命之复杂、多重可能的探讨,这是基耶斯洛夫斯基在社会主义语境下带有沉重意味的因果论寓言。
本片又名“Blind Chance”——盲目的机遇。基耶在凝视波兰伤痕累累的政治历史的同时,对一个虚构个体的命运做出了三个“假设”命题。命运硬币在某个不经意的历史瞬间抛下,你选择了听信或背叛,然后是盲目的选择,造就盲目的信仰,就此搭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列车,驶向未知的站点。
因果一:男人追上了列车并听信了老党员的话,进入了体制,可是他最后变成了上司的替罪羊,得到了操蛋的生活。
因果二:男人没有追上车反被车站警察抓走,他由此认识并加入了反政府组织,他有了神学信仰,但最后处境急转直下,他仍无法从铁幕环境中脱身。
因果三:男人没追上车也没被抓走,随后他放弃做出任何政治选择,回到了过去的状态并过上了稳定的生活,可是最后意外死亡。
基耶说:“我们被政治所包围,它无时无刻不在影响我们。”片中出现了当时波兰社会的三个政治运动,在最后一个故事的最后一幕,男人远离了政治浪潮,在看似皆大欢喜的走向中突然死去(然而他在前两个“深陷泥潭”的故事里幸存了下来)。个体意志在意识形态的浪潮中是无足轻重的,彼时的波兰社会是被毁坏且卑劣的,意识形态在这样的社会中形成了无数张大大小小的铁网,即使你试图奋力远离它们,最终也依然难逃铁拳的牵连,命运的嘲弄莫过于此。
面临分岔路的选择时,人往往会迷茫,迷茫则生成选择的盲目。故事的主人公魏特克至少有本片中的三种可能,他在做出选择时并不知道选择的信仰会将他带到怎样的“车站”(甚至并不清楚自己具体究竟在信仰些什么),不如说是无穷尽的机遇在将他带往命运的终点站,所有看似重大的主观选择在命运面前都是盲目、无力的。
机遇萦绕着命运这辆列车,而一个人对自我的塑造则往往决定了会上哪辆车、何时上车下车,哪怕是细微的不同也会造就未来的巨大差异。虽然从细节可以看出三个故事中的主人公性格有所不同,但基耶在此并没有将“人的主观性”在命运中的作用上升到本片探讨的主题层面上,他更多是在强调“机遇”对于命运的牢牢把控:主观的选择或许能够改变命运列车的轨迹,但终点站却早已安排好。或许在路上充满了对前方未知的焦虑与恐惧,终点站甚至也是黑暗的,但在这命运之路上,有着永远是充满个人印记、在抵达终点前不会停止的精彩旅程。
片头的男主惊恐地张着黑洞一般的大口呐喊着,结合片尾可以联想成他对即将到来的爆炸的恐惧。但在这探讨命运的两个小时后,是否也可以看作是他对这充满未知和无解之命运的恐惧呢?
太好看的影片
有人的地方就分左中右,不能睡的大师之大师的调度与三段式。
细节太多,背景太复杂,一遍根本看不懂。
@filmoteca 修复未删节版。通篇关于形而上痛苦的哲学思考,与简洁静美乃至超脱的影像风格糅合,构成一种几近不可能的和谐完满。最无力之处在于,无论赶没赶上车,无论选择何种政治倾向,无论爱上谁与谁携手,随命运之河百转千回兜兜转转,却永远无法抵达向往的终点。
1956 Poznan
看不下去
11th BJIFF No.24@北京剧院。关于政治选择与自由意志的讨论,但最迷人的仍然是基氏对偶然与命运的强调。片头声明是还原了被删减片段的版本。第二段故事里有一处说明:此为唯一无法还原的片段。出字幕时,全场鼓掌。看完回想,开头的画面大概是男主在飞机坠毁前的嘶喊。
灵性哲思三段论,世间再无奇士劳。
配乐好,创意好,第三种命运的结局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电影不仅是萝拉快跑等“命运从一个点分散出去”形式的源头,更是在说当时波兰的社会,不论你有没有赶上那列火车,加入了哪个政党,信不信上帝,甚至有意无意地置身事外,生命的走向都在他人的手里。基氏喜欢拍奇怪的小物件,却情感无比精准!修复版,男主角真帅啊,裹严实和脱光都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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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不行动的主体,威特克的人生全然围绕着偶然展开。显然在那个无从选择的年代下谈论机遇简直滑稽可笑,但相较于反抗的瘾君子和秘密的地下大学,是追求自保的庸碌和怯懦的本性将威特克带往悲剧,因此每篇皆是以主角个人的全面失败作为结局,正是抱着随波逐流的心态,巴黎才成为这种青年永远的彼岸理想。以火车为结构大形式,三段故事中的主角总是以误打误撞的方式决定自己的人生:由领路人所引导,无论是宣誓效忠还是进入地下组织,被上帝俘获还是成为中立医生,却始终徘徊在局外人的身份中,直至被信仰背叛。正是由于真实信仰的缺失,开篇失去医生使命感的无力实则贯穿为个人失去“存在意义”的伏笔,于是他的人生便被编码入以下三种符号:顺势而下的弹簧(在组织内陷入僵死)、消失的纸条(旁观他人完成梦想)以及相同轨迹的抛球(重复却无力改变)。
我后悔用了中文字幕来看,感觉故事结构很精巧。
精彩的主客观转换镜头,对生活中细小物体植入命运隐喻用得无出其右,“我们身处一切土崩瓦解的时代,体制即将奔溃,只是时间问题”,无法修复:“此处无法还原被删减片段”,”我为母亲上坟,我也有坟可上了“…没什么Chance,只有Blind,当人生只剩下三种可能的时候,不就离了大谱吗?象征命运的列车想起了《薄荷糖》,根本谈不上赶得上赶不上,毕竟那车是来碾压你的
关注细节很重要,不然第一场的前半小时都会很沉闷。
三条平行线,人生许多条路都是在于选择~~
他终于飞向了巴黎,却永远也飞不到巴黎。命运中无数际遇交织,抓到哪条线,实在是切实的blind chance。只是无论骰子掷出哪一面,似乎结局也都差不多,不过无谓的挣扎。第一段剪辑太跳,观感几乎是“乱”。当年新意震撼的结构今天看没那么撞击。表面的政治着墨不是我的痛点,背后偶然中的必然引人深思。
拜三段式祖师。有场两人全裸躺在床上抽烟聊天的戏特别美。
《罗拉快跑》和《滑动门》的祖师爷了,对当时波兰的政治隐喻非常好。
对于这部开启了《罗拉快跑》和《蝴蝶效应》的电影来说,我想谈的并不是它的技巧和形式。偶然还是必然,这是一个问题,甚至是一个根本的问题,世界观的问题。那么,你相信偶然,还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