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跟大家聊一部相对比较小众的胶片电影《阳台上》。这部电影改编自任晓雯在2013年出版的同名短篇小说,电影2018年就定档要上映,但经过多次改期后,2019年才上映。原因相信看过的朋友都知道哈,它涉及了拆迁、偷窥、复仇等话题,而且镜头语言存在着一定的性暗示。也正因为它触及了比较敏感的神经,所以在大量不痛不痒的国产电影里脱颖而出。虽然我个人觉得它有点刻意误导观众,比如说很多镜头有在刻意营造双向偷窥的悬疑感,但后来我们发现其实一直以来都是男主角单向偷窥女主角。但是!这里有个很大的但是!作为一部关怀边缘群体的作品,它在题材上的突破性和剧情走向体现的人文关怀都非常值得肯定。所以即便它的豆瓣评分很低,我也还是想跟大家介绍一下哈。
男主角张英雄呢是上海土生土长的一个年轻人,一家三口条件很不好,挤在小小的一间房里,这天拆迁办的工作人员陆志强又上门来催他们搬走,但是张英雄的父亲不满意补偿的价格,和陆志强发生了争执。最后房子还是要拆,赔的钱也很少,张英雄的父亲一气之下就撒手人寰。于是张英雄就踏上了为父寻仇的路。
说到这里我们发现,其实故事前半段的矛盾点表面上在拆迁户和拆迁办工作人员之间,实际上是时代变迁下总有一部分人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的问题,在这个角度看,其实故事很像是清新含蓄版本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尤其是男主角配眼镜这个细节,两部电影都用眼镜来暗示主角即将看清这个世界,只不过呢,在《阳台上》这个故事里,男主角看完后选择了慈悲。
其实后来的剧情里,张英雄已经拿着刀子跟踪陆志强了,一步之遥就可以把他解决了,但是这个时候,陆志强停了下来,脱下一只皮鞋在路边的树干上拍了拍,让鞋里的土掉出来,这个时候正要拔刀的张英雄就突然发现,陆志强的袜子上有个很大的破洞。就这么一瞬间,他决定放弃复仇。我看很多评论说这个转折实在突兀,就因为陆志强穷,男主角就放过他了嘛?其实我觉得还行啊,因为前面铺垫得还是很多的,男主角就是一个很怕事儿的人,他偷窥陆志强很久了,也偷窥他女儿,但是一直都没有具体的行动,有一次他都摁响人家家的门铃了,结果又走掉了。他打工的餐厅同事带他去学偷人家的包呢,他也不敢。而且影片刚开始,男主角和家里人坐在一起过生日吹蜡烛的时候,他许的愿就是世界和平。也可能是他把愿望说出来了的缘故哈,这个愿望到今天也没有实现。
如果这个故事只是讲了一个社会问题,那可能我也没有必要在这边介绍。但故事的另一条线,也就是张英雄的备用复仇计划,Plan B,涉及到了更多的灰色地带。这个计划的起因呢,就是张英雄打工的餐厅那个同事,他不仅教唆张英雄去市场偷东西,还跟他说,不敢搞陆志强的话就去搞他女儿,也就是周冬雨饰演的女主角。这个同事啊,基本上就是那种城市底层,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底线的人,他敢偷东西,也敢带女人到别人废弃的豪华房子里乱搞,教唆别人犯罪也不在话下,总的来说就是社会不安定因素。一开始男主角复仇的心很定的时候也想跟着这个人学,但后来啊,他善良的底色还是制止住了悲剧的发生。
那周冬雨饰演的女主角陆珊珊是个怎样的人呢?在电影里展现的,她就是一个发育不完全、有智力障碍的一个女孩子,走路歪歪扭扭,拿东西拿不稳,吃东西也吃得满嘴都是一塌糊涂。但是即便如此,她在从没有和女孩交往过的张英雄眼里也已经非常美丽,当她撑着伞走在上海绵密的小雨里的时候,我们隔着屏幕都能感到张英雄心跳加速的感觉。张英雄无数次偷窥她,她都不知情,外在表现出的就是一种无所谓的神情,这种不抗拒呢,一方面给了张英雄以爱情的幻想,另一方面我认为反倒让张英雄感到羞愧,因为他心里其实是有犯罪的欲望的,但是他的目标却丝毫没有防备,而且还是个精神上并不健全的弱势群体。这样一来,陆志强一家其实也并没有比张英雄家里好多少,而且陆志强也并不会从拆迁中捞到好处,固然张英雄的父亲是被气死的,陆志强也已经尽力为他们争取更多的赔款了。
所以到后来,张英雄通过跟踪和偷窥,发现了陆志强为女儿安排的那个结婚对象,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不仅有女朋友,而且娶陆珊珊这个有智力障碍的女孩只是为了她爸爸的房产。于是后来张英雄还去主动提醒陆珊珊,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开始保护起了这个女孩儿。影片的最后一幕,张英雄跟踪陆珊珊到一个废弃的小广场上,递给她一袋食物,并且主动跟她交朋友。故事就结束了。
这样说起来,其实故事的内容并不复杂,而且电影的表达也相当含蓄和克制,手持镜头和胶片机也塑造了更强的现场感,情绪的传达比起一般的电影更有温度,男主角还是讲的上海话,方言的感染力总是比普通话更独特一些。看上去就像是一场事先张扬而潦草结束的杀人未遂,就像每一个平凡人普普通通的一天里那些未完成的事件那样。正如我之前说的,其实它最珍贵的点,在于对边缘群体和平凡小人物的观察,而且这种观察是很难得的平视,什么叫平视,我们对比一下不是平视的作品,比如说过去也有电影关注小人物,像《无名之辈》啊、宁浩导演的疯狂三部曲啊这些,都是上帝视角,观众是在俯瞰这群人,觉得又好笑又心酸。还有一些作品呢,也是俯瞰小人物,比如说用警察啊、侦探的眼光去看待那些走了极端的人物,个个都像是名侦探柯南,最后一定要义正词严地说一番话,然后小人物要痛哭流涕认错这种的。所以呢,这部《阳台上》里,用没了房子的穷人的眼光,去看一个有智力障碍的人,是相对来说比较平等的视角,因此最后他们跨越障碍相互取暖,才显得非常动人。
最近我也在读一些关注边缘人群的书啊,比如前两天中信出版社给我寄的这本《风暴来的那一天》,讲述的呢就是三代人因为遗传性精神病的折磨,遭遇了各种各样悲剧的故事,当中折射出来的人在苦难的中的相互扶持,也是我们平时生活中难以想象的。这本书的书腰上还写着“《生吞》作者郑执推荐”,我非常理解郑执为什么会推荐这本书哈,因为它这种写一段过去,又写一段当下的结构其实和《生吞》非常的像,而且生吞也是关注小人物的命运的一部作品。这两部作品又恰好是一个男性视角、一个女性视角,形成了很奇妙的对照。当然相比职业作者郑执呢,《风暴来的那一天》的作者其实文笔还比较稚嫩,她其实是一位90后的TVB女演员,我查了一下叫吴沚默,出演过《法证先锋》,然后这本书的第一页居然还有她的亲笔签名,还蛮惊喜的。像年轻女演员这样的群体,会关注到边缘人群,并且用小说、而且是纸质书这种在现在来说传播速度极慢的手段去展现,很显然她不是在作秀,而且希望大家不是点个视频很快地看完很快地忘掉,而是真的有跟着她一起在思考。实际上这部电影《阳台上》呢,也是92年生的周冬雨担任的制片人。
有时候真的觉得,我们这些所谓的“后浪”,90后95后00后,未必是被消费主义和新兴文化吞噬、不知人间疾苦的,相反的,只要我们愿意,是有很多渠道去关心和帮助弱势群体、以及让更多人加入到这个队伍里来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参加志愿服务活动,像支教啊、关爱聋哑儿童啊这些活动都参加了很多,相信现在更年轻的小朋友也是有机会去触摸到这个世界,并且为它尽一份自己的力量的。
那我们下一场雨天再见。
一直对《阳台上》抱有不小的期待:一方面是非常喜欢张猛导演的前作《钢的琴》;一方面是周冬雨自《七月与安生》《喜欢你》起,在银幕前展露出越来越多的灵气;还有一方面是听到预告片中的上海话对白感到几分亲切,尽管有不少作品都将故事设置于弄堂与街巷,展露上海最市井气息的一面,但这样上海话对白占据主体又是现代背景的影片,印象中还是头一部。
然而《阳台上》的北京路演场结束后,网络上流传出一段“映后问答环节,观众批评影片是圈钱烂片”的视频,并引发了热议。虽然也在评论里看到,现场又有很多观众出来反驳,只是媒体放大了负面评论。但在真正观看到影片前,我还是不免对成片质量产生了一些担忧。
看完上海场的路演后,我认为:虽然《阳台上》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太完美(主要针对表演),但导演张猛用出色的镜头语言,将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拍出了层次与美感,并留给观众可供解读的空间与余味。
对于那位大骂烂片并质问导演打算圈多少钱的北京观众,我并不认可,但多少能够理解他不喜欢的缘由——有太多的观众对“看电影”的诉求,仍停留在“看故事”的层面上,并不懂如何真正地去“看”电影,去感知电影是如何通过镜头语言传递信息的。(最直白的例子:电视与电影最大的分别,从创作者的角度就能看出来,电视作品的灵魂在于编剧撰写的剧本,而电影作品的灵魂则在于导演。)
《阳台上》的故事虽然简单,甚至说原本只是短片的体量,但张猛导演做了许多新奇甚至说是勇敢的尝试——将一个少年自我认知,安置下现实主义的背景之下,又通过黑色幽默的方式去呈现。
张英雄这个角色身上投射着年轻一代的迷茫,在社会变迁和家庭变化的双重夹击下,一个拒绝长大的妈宝男,在怯懦中步入了社会,但又仍心无大志,始终散漫、盲目地活着。他的人生理想也只是像父亲一样“每天咪咪老酒”,“英雄”的名字看来甚至像是一种讽刺。
片中张英雄的一系列跟踪和偷窥行为,最初是出于复仇的心态,却在过程中意识到“害死父亲”的陆志强同样是弱者,尽管在粉毛室友沈重的怂恿下,张英雄尝试“变坏”,为复仇做准备,但他在一次次的窥探中意识到,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善良的本性让他逐渐放下了对陆志强的仇恨,并萌生出对陆志强女儿陆珊珊懵懂的情愫。
除了初入社会的迷茫、对善恶定义的迷茫、对陆珊珊情感的迷茫,影片中还隐约透露了他对性取向的迷茫,摩托车后座上靠在粉毛肩膀的动作,睡梦中发出的女性呻吟声,以及《春光乍泄》的电脑桌面,都暗示着男主对陆珊珊的情愫并非单纯的迷恋,而包含着对自我的怀疑与确认。
男主角反反复复穿过的拆迁废墟,与他的秘密基地——荒废的巨轮East King形成了一组有趣的对照。张英雄与粉毛所代表的本地居民/外来人口,则形成了另一组对照。飞速发展崛起的上海,也在不停地拆迁和重建,不停地抛弃原住民和涌入外来人口。宏大的社会背景下,个体的迷茫似乎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出口。
影片末尾,张英雄把折叠刀丢进废墟,在雨中走远。他并未获得真正的成长,他依然有许多的迷茫尚未得到答案,但他多多少少窥探到了一些成人世界的复杂性,并继续迷茫地向前走去。
在梳理完故事的大致脉络后,再看影片的镜头语言,会显得妙趣横生。
首先不得不提影片的全胶片拍摄,没想到在《刺客聂隐娘》和《长江图》之后,还有机会在银幕上看到胶片拍摄的作品(《无问西东》和《狗十三》虽然上映得更晚,但都拍摄于2012年前)。倘若导演真的是为了“圈钱”,又怎么会为了追求影像质感甚至不惜制作成本呢?
除了胶片带来的诗意质感,张猛把各种小细节铺藏在了镜头语言中。 为了更好地呈现片中的“跟踪”与“偷窥”,镜头也参与了叙事,成为“窥探”的一部分。晃动的手持以及主观镜头,能够让观众更真实地代入男主的视角中,一同爬上老旧的台阶,穿越逼仄的街巷,踩踏废弃的砖瓦。 在开场的父子对话、尾随陆珊珊进入便利店等场景中,还利用窗户和玻璃的反射对人物进行隔断,来暗示人物关系。 但印象最深的一幕,还是张英雄第一次透过好又快米线店的窗纸偷窥陆珊珊,镜头从少女天真的面孔一个反转切回了男主的眼睛特写。
色彩同样是张猛叙事的手段。 张英雄躲在男厕所,隔着玻璃窗偷窥陆珊珊扎头发的镜头,蒙上了窗纸的昏红色滤镜,则代表着张英雄的欲望。 夜晚跟踪陆志强的镜头,是阴郁的蓝色调,照映出张英雄内心的不安与困惑。 再比如陆珊珊洗头和雨中撑伞的镜头,画面呈现出透亮的绿色,则代表着陆珊珊的天真(即便洗头时特写湿透的背心充满了性暗示的意味,但这个心智十岁的女孩,恰恰是纯真和性感的一体两面)。
其实我最意外的地方是,一个东北导演,拍一部七成上海话对白的影片,能够拍出粘稠的市井味,各种小细节也不难看出导演所下的功夫,完成度已经非常难得了。
片尾曲《罗马尼亚姑娘》非常有趣,完全可以当作影片的彩蛋了。(北京场的差评太正常了,听不懂上海话的话真的会少了很多的趣味。)
在尽力呈现上海风味的同时,导演也保留了一些“个人口味”,将原著中福建籍的粉毛室友改为东北人,这个角色也算是全片的笑点担当了。
影片当然也有一些遗憾之处。新人男主虽然长得可爱,但生涩的演技还是限制了他对角色的诠释,洋泾浜味的上海话也不够地道,观众不太能够通过他始终木讷的表情,感受到角色在心理上的转变。
至于周冬雨的表演,乍看之下,她过于精明的长相,难以让观众信服她出演的是一个智障少女。但换一个层面看,周冬雨演的并不只是一个智力障碍的女孩,而是张英雄眼中的陆珊珊,加上这层滤镜后,她的轻盈灵动就有了更合理的解读方式。
最后想说,尽管我可以预见到:《阳台上》或许难以讨好很大一部分观众,然而这绝对不是一部“圈钱烂片”,我还是想为张猛这次用心而大胆的尝试鼓鼓掌。
P.S. 配乐特别棒,可以竞争年度最佳级别的棒,尤其是几场跟踪戏。
国际都市上海,每年都会出现在国产电影的视界之中,从未间断。
无论是《阮玲玉》、《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老上海风貌,还是新世纪以来截然二分的区隔空间——破落不堪的《苏州河》与繁华空洞的《小时代》……这些电影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上海影像”。它们以各种方式,来建构起观众对上海这座城市的认识和理解。
本周上映的《阳台上》,就是今年的这部典型性的上海电影。它将镜头对准上海底层小年青张英雄的生活,借由一次拆迁事件之后,他对女孩陆珊珊的跟踪与窥视,来展现出当代上海的一隅面貌。
这个整体看来充斥着黑色元素的现实主义故事,直面小人物的迷茫现状,反观了上海这座城市的发展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印痕,并折射出社会语境的变化。而我们观众则跟随着张英雄的窥视目光与追踪步伐,看见上海这座城市的角落里发生的一幕幕隐秘的日常,以及在城市变迁的节点中所引发的“底层阵痛”。
置身其间,仿佛能感受到琐碎的生活里所承受的无所适从,波澜不惊而又惊心动魄。
电影开始于一场并不愉快的拆迁事件,以此为导火索,展开了一段辛酸又幽默的故事,
整日无所事事的22岁小年青张英雄则生性懦弱、摇摆不定,一直活在父母的溺爱下,也没有正经的工作,平时就爱打英雄联盟来空耗时光。
上海老城区的拆迁整顿如火如荼,张家也在动迁名单之上。性格彪悍而又斤斤计较的张父,动用各种手段都无法获得更高额的补偿金,反而被管理拆迁的陆志强给气死了。
在搬家之后,小张只能去外面寻份工作过活。在好又快酸辣粉做服务员的他,经常在后厨卫生间偷窥对面的陆家,而陆志强的女儿陆珊珊则常常出现在阳台上。他不断偷窥这对父女,并决定要为父亲报仇。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对陆珊珊产生了复杂而冲动的情愫。
在这个人人为己的社会环境下,《阳台上》反常规地揭露出光鲜城市背后的辛酸,将镜头对准普通人,以小见大。虽然开头的设定有点复杂,但张猛却并没有用大张大合来处理这部电影,故事的发展在之后进入了漫长的暗流涌动中。
电影在普通人的生活中挖掘出了隐秘的张力,也搭构了活在高楼之下、废墟之上的小人物们的困境。张猛所要讲的,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一群底层小人物的挣扎和复仇。
小张是一个寄于高楼阴影之下的小年青。他活得很丧,性格丧、三观丧、气质丧,整个人设就是“没有长大的妈宝男”,过着漫无目的而又窘迫的生活。他对生活里突然发生的家破人亡的暴击无力抵抗,甚至在梦中都想着杀人,但最终,仍旧被善良的本性拉了回来。
电影并没有选择给予他一个俗套的“人物成长弧”,而是凭任他随波逐流,并记录下这段几个月分经历,让观众自行解读。
导演和饰演张英雄的王锵都在采访中提及,张英雄其实是一个内向自闭的男孩子,对陆珊珊有着情窦初开式的暗恋。因为阳台上的窥视隔着一段距离,所以他只能通过拼凑,慢慢地了解陆家的真实情况。
而影片最后,在知晓了陆珊珊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智力受损者,甚至还受人欺诈的时候,他选择了放下仇恨、放弃复仇。扔掉那把刀,同时也就是放下这段注定会无疾而终的暗恋。
市面上的许多电影,习惯于频繁地使用上海的“地标性建筑”(东方明珠、外滩、新天地等),或是摆空镜头,或是搞个空拍全景,来提醒观众“这里就是上海”。
相比于往常那些带着唯美、繁华的基调来对上海进行的空洞展示,不同的是,《阳台上》里所展现的上海不那么光鲜靓丽,甚至带着脏乱差、逼仄的气息。这部电影中的上海更为现实,在底层的视角下,张猛再用精细的视听语言进行美化。
《阳台上》的镜头中所描画的,就是人与城市的关系。随着城市中的社会阶层有了明显的分割,大多数底层难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以疲惫至极的状态被主流社会所“拖行”着,举步维艰。
这实际上是张猛导演一贯的风格所在。
如同《耳朵大有福》里的东北小镇、《钢的琴》里的东北城市,他将这种底层居民的视角带到了这部新作里,化用在了上海这片被人冠以“消费之都”的地域上,却在大体上没有违和之处,反而书写出了新意。
电影捕捉到了边缘群体所反映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上的缺失。城市变迁所带来的阵痛,往往从他们的身上开始显现。
高楼之下、废墟之上,豪华游轮的陨落,不停拆迁、重建的建筑群落……上海在新世纪后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里,引发了太多的现实“奇观”。
有几幕令人印象深刻,比如小张回老家查看的时候,一个老人举着“小贩与拾荒者不得入内”的牌子静静地坐在废墟之上;又如和红毛哥一起在破落的豪华游轮“东方皇帝East King”里唱许冠杰的《浪子心声》。这些都是张猛的冷幽默细胞发作,开拓了荒芜空间产生的移情影响,在趣味中透露出现实的情状。
《阳台上》的小说作者任晓雯在一次访谈中说道,“即使在今天,我们走在上海的南京西路上,看到世界顶级的奢侈品商店,但从商店后面转几个弯,绕到弄堂里去,会发现有人还住破蔽的平房,每天早上还要出门倒马桶。”
城市永远会以一个复杂的面目示人,霓虹的背面也会有更复杂的境遇。各色人等生活在这里,才是它真正的样子。
《阳台上》这部电影虽然有着非常多的遗憾之处,诸如在剧本的部分转折处生硬,节奏上有冗长、拖沓的迹象,而男主角王锵的演技也急待进一步打磨。但整体而言,它是一部有诚意、有诉求的电影,在当下的华语电影市场中,没必要去对它进行严厉地苛责。
小张的故事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戛然而止,随后,双档组合用上海话演唱了一曲令人惊喜的《罗马尼亚姑娘》。在诙谐逗趣的风格中,涌动着暧昧却又莫名心酸的情愫——这是这首歌曲的情调,也是小张在几个月中所经历的“残酷成长”。
也许在未来,他会交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和她在“夜里六点半,大光明电影院门口碰一碰”。
自2010年导演的电影《钢的琴》备受好评之后,张猛导演和制片过多部电影作品,但再也没有取得《钢的琴》那样的声誉,反而屡屡陷入豆瓣评分超低的恶评怪圈。在这样一种状况之下,张猛导演今年推出的电影《阳台上》,尽管只取得了不到400万元的票房,但在影片主题和意蕴方面,却是非常可以跟《钢的琴》来类比的作品。考察从2010年的《钢的琴》到2019年的《阳台上》中的变与不变,对于理解张猛这位电影作者的创作观,相信是大有裨益。
跟《钢的琴》关注改革开放以来呈现衰落趋势的东北老工业区不同,《阳台上》把故事发生地点放在了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经济第一城——上海,然而无论是《阳台上》聚焦的社会阶层,还是其在情感、空间、社会意蕴等方面的表达,都能够清晰地看出张猛独特的电影作者气质。下面,笔者就从情感、社会、空间、配乐这四个方面,来谈谈自己对这部电影的理解。
情 感
贯穿《阳台上》始终的一条情感主线,是男主角张英雄在复仇之欲与天伦之欲之间的纠结和互动。英雄在影片开头,以一个性格温顺、纯真的青年形象示人,其在22岁生日时的梦想,是“国富民强,世界和平”。这样的梦想与其说是一种刻板的宏大叙事,倒不是说未经世事的纯真流露。在与后来的同事沈重一起共游废弃的东方皇帝号时,英雄道出了自己真实的生活理想——“有房,有退休金,有老婆,没事老酒眯眯”,这是其上海小市民家庭出身的自然流露。这样一位渴望简单日常生活的温顺青年,因为父亲跟拆迁组组长的口角冲突导致的意外去世,而突然被赋予了复仇的欲望与使命,这两种情感在其内心中的剧烈冲突,可想而知。
情 感 线
温和与去政治化的
而拆迁组组长陆志强,在影片中也被赋予了双重身份。一方面,他是国家机器的象征,其拥有的权力,直接决定张英雄这样的被拆迁家庭的未来生活走向,直接导致了英雄父亲的意外死亡;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位温情、细心的父亲,一直关爱和照顾着弱智的女儿陆珊珊的生活起居。之于前者,他是张英雄不共戴天的仇人,日日让英雄欲除之而后快;而之于后者,他温情、耐心的父亲形象,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丧父的英雄的父爱缺失,进一步唤起了英雄对于亲情和家庭温情的渴望。影片当中,英雄在偷窥到陆志强与女儿共度生日的画面上,就连夜赶回母亲的住处探望,就是明证。更为重要的是,陆志强的女儿陆珊珊呈现在阳台上的懵懂、纯真的形象,完全击中了处于青春时期的英雄对于情爱的懵懂渴望。于是原本应该是仇人的陆志强家庭,就因为英雄在陆志强身上投射的父爱之欲,以及在陆珊珊身上投射的情爱之欲,而成为对于英雄来说亦爱亦恨的对象。这种爱与恨的纠结是本片最为核心的叙事线索,而最终则是以情爱之欲战胜复仇之欲而宣告终结。正如张猛在《钢的琴》中将衰落中的工人家庭的文化需求以一种浪漫化神话般的故事呈现一般,《阳台上》里的这种情感叙事,同样是温和与去政治化的。张猛导演的作者气质,由此可见一斑。
社 会
《阳台上》的故事围绕都市拆迁而展开,如果交由应亮等独立电影导演来呈现,相信会是一个更加生猛、也更为残酷的叙事。而无论是基于张猛导演本人的气质与表达取向,还是基于本片的院线电影特征,影片都没有把拆迁这个容易被赋予各种政治观念的符号化事件,处理成一种简单对立。在影片当中,张英雄的家庭是典型的上海弄堂出身的小市民,而所谓施害者的陆志强,也不过是如同英雄的舅舅一般、住在破旧的老小区里的“新上海人”(从陆志强操持普通话可以看出)。无论是陆志强、张英雄,还是英雄的同事沈重、小严,导演一概将他们视为在“大上海”当中打拼的普通平民对待。他们当中,有欺骗(陆珊珊的老公为了钱与珊珊假结婚),有不屑(沈重看不惯合租的租客假装斯文,回到家袜子上却全是破洞),有虚荣(小严在一家小小的酸辣粉店工作,却起着英文名字,向往拥有奢侈品的生活),有敌意(英雄舅母对于英雄和母亲长期租住自己家中的不满),但所有这一切,都是平民阶层在上海这样一个世界性大都市里打拼、生存的重压之下,人性的自然反应。导演没有先验性地赋予这些人物以不同的阶级属性,进而先入为主地对其呈现褒贬和批判,而是全方位地真实展现不同性格与身份的平民个体人性层面的阴暗与闪光点。因而我们看到的,是一种直面人性的去阶级化叙事,作为平民阶层对立面的富豪与权贵,在本片当中几乎销声匿迹,而作为平民阶层想象中的权力和财富的他者出现的,也只是沈重口中的“许文强”和英雄喜爱的东方皇帝号。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前者是一个出现于电视媒体的虚构人物(电视剧《上海滩》的主角),而后者则已经成为了都市中的一片“废墟”式景观。
空 间
对于社会空间呈现的独特美学,是《阳台上》给笔者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跟影片的平民化叙事相对应的是,影片在空间上,自始至终,呈现出的都是一种“废墟”式的美学气质。影片中各位主角居住的,是破旧的老居民楼;英雄工作的地方,是一家低端商业广场;而在影片中闪回反复出现的,则是拆迁后已成废墟的弄堂家园。破旧的老居民楼、商业广场与被拆毁的弄堂废墟之间的对应,隐隐约约传递出导演对于城市平民生存状态的认知与情感。
平民阶层在居住和生活上的这种空间逼仄状态,通过影片中的两个核心叙事元素——尾随和偷窥,被进一步地加大和呈现。这两种相对处于暗处的非正常行为,正是城市平民在空间逼仄的生存状态下,内心隐秘情感与欲望的集中影像体现。有意思的是,英雄偷窥的场所位于公共厕所,而偷窥的对象,又出现在阳台这一从属于私人生活场所、却又具备可观看的公共性的特定空间。尽管偷窥和尾随都是非正当的行为,但这些行为却又只能在具备公共属性的空间(街道、阳台、公共厕所)里发生。这种站在平民视角和立场上,对于城市公共空间的复杂呈现,跟《钢的琴》里为东北老工业家庭唱出的浪漫化挽歌,形成了一种直接的呼应,或许可以看出导演对于新中国前后两个阶段历史变迁的复杂态度。
当然,选择公共厕所作为偷窥场所,另一方面也跟厕所本身的排泄功能与色情意味的暧昧关系直接相关。兴许大家都有在破旧的城市公共厕所里,看到色情等各类小广告的体验。在这样的阴暗场所里,实施自己的偷窥行为,释放自己隐秘的情爱之欲,对于英雄这样出生于市井弄堂、一直习惯在公共空间里活动的青年来说,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
既然影片叙事的社会视角,是纯粹平民化的,因此与权贵和富豪阶层相对应的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在影片当中也很少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公交车、路灯与街道。在导演的这种视角之下,即便像“碧桂园长租公寓”这样的植入广告,也跟影片剧情自然融合,呈现出城市平民“有恒产者有恒心”的朴素梦想。
在这种叙事逻辑之下,东方皇帝号这艘被废弃的豪华游轮,承载的,就不只是与拆迁现场、破旧居民楼等相对应的“废墟”式景观,同时也是沈重、张英雄这样的城市平民,所能够抵达的对于城市上层生活的最大想象。影片最为经典的镜头,是二人在船里喝着过期的高档红酒,一起高歌香港歌手许冠杰的名作《浪子心声》的场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浪子心声》副歌歌词)——这究竟是城市平民赖以生存的自我安慰,抑或是对贫富差距和阶层区隔不断拉大的现实状况的一种另类嘲讽?
配 乐
跟《浪子心声》带来影片的高潮时刻类似,本片编配的其他两首歌曲,对于影片叙事,也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青春美少女”组合原唱的《快乐宝贝》,被用作张英雄和沈重工作的好又快小吃店的晨练配曲,将中国当代城市小店企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真实而形象地呈现;片尾曲《罗马尼亚姑娘》用上海话呈现,曲风诙谐,歌词暧昧,配着张英雄轻薄过陆珊珊之后,扔掉复仇用的水果刀,轻松扬长而去的影像镜头,影像与配乐的互文效应尽显。
而影片的核心行为之一——尾随的镜头中,配乐对于情绪和氛围的营造作用,也是不可或缺的。当英雄充满复仇欲望,尾随陆志强之时,配乐以节奏强烈的动感音乐呈现,与英雄内心愤怒、躁动与惶恐交织的状态直接对应;而到了英雄满是情欲尾随陆珊珊之时,配乐则换成了明亮而带有几分忧郁的木吉他声,其不同的情感效应不言而喻。
基于以上种种论述,尽管本片在网络上的评价仍然众口难调,批评声音为数不少,但在笔者看来,《阳台上》仍然是比较完整地贯彻张猛导演的作者气质与影像风格的一部作品,对于喜欢和关注张猛导演作品的影迷和研究者来说,本片不容忽视,值得反复观看。
2019.12.1晚作于竹林斋
(本文于2019年12月5日在《探索与争鸣》杂志公号的“文艺界”专栏刊发,经版权方授权转载。)
电影《阳台上》讲述了一个复仇的故事,居住在上海的张英雄一家人原本在面积不大的房子里过着打打闹闹又烟火气十足的生活。张母溺爱儿子,张父对儿子有些粗鲁但也很宝贝他。在张家人还在房子里忆苦思甜的时候,时代已经开始改变,上海老城区的拆迁正在进行。因拿不到令他满意的补偿款,固执强硬的张爸爸一次次把负责拆迁工作的年轻女孩钱丽拒之门外。最后,手腕强硬的陆志强半夜前来,终于“说服”一家人搬迁,张父却因此一时气不过,意外离世。为了生存,张英雄找到了一份餐馆的工作,认识了有些不良习惯却又讲义气的社会青年沈重,在其带领下“学坏”。年少的张英雄把陆志强当成了仇人,监视着他的生活,发现他也是个生活的弱者,是个温柔的父亲,有一个有些特殊的女儿,张英雄对青春年少的女孩产生了暧昧的情愫。少年的爱与恨、正与邪在残酷的生活中模糊而闪烁,直到逐渐清晰。 电影中有许多值得细细品味画面和镜头,例如一片废墟后面崛起的高楼大厦。有人迷茫地苦守在一片废墟之中,也有人在拍照。时代的变迁,有人抓住了机遇,有人却被剥夺了安稳的生活。张英雄家只是其中之一。 狭小空间里斤斤计较的日常 “斤斤计较”可以说是电影中几乎所有人物的共同特点。 电影开头的场景中,张家房子似乎并不大,在远镜头中显得尤为局促。通过张母与张父的对话可以得知,在张英雄出生的时候,张父张母就住在这里了,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婚房。 张父把钱丽拒之门外,不免显得顽固而斤斤计较。但张父的斤斤计较,只是为了拿到更多的拆迁补偿款,让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些,张父的考虑并不是毫无道理。后来的事实更表明,以生命换来的钱仍然不够买一所新的房子,张母和张英雄只能在舅舅家寄人篱下。张英雄的舅母有些不满姑姐母子长期住在家里,因为作为教师的舅舅,家里房子也不是很宽阔,舅舅的孩子也要读书,不然就面临着阶级滑落的风险。 负责拆迁工作的人呢?同样生活得不是很满意,钱丽每天为了拆迁奔忙,却一次次被拒之门外,还要一次次回来,只是为了一份工资。陆志强独自养活着女儿,让女儿和别人假结婚。与陆珊珊假结婚的男人,只是为了自己能实现阶层上升,好跟自己真正的女朋友一起在上海立足。 张英雄和沈重合租房子的时候,大家为了电视的使用权摩擦不断。 社会青年沈重将偷盗目标定为一个外来打工的父亲,但是偷来的这几百块钱,也只够吃几顿饭,还要换来被拘留的后果。 张英雄因父亲去世记恨陆志强,陆志强又何尝不是履行本职工作? 狭小的空间里总免不了互相倾轧,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日常,只因为每个人的生存资源都有限。 左右摇摆的人生 张英雄本是个娇生惯养的青年,沉迷游戏,四体不勤。张父去世后,张英雄走出了家门,开始了他与世界的接触。餐馆老板因为张英雄是上海人,差一点将他拒之门外。生于本土,原本具有文化和人脉方面的优势,奈何因为这样的优势,老板才有“上海人不能吃苦”的刻板印象。直到张英雄以行动证明了自己是能吃苦的。 是啊,若不是因为拆迁,若不是母亲催得紧,张英雄依然不情愿出来工作。 沈重是他在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与他聊天,也教会他一些“社会青年”的作风。一个走南闯北,渴望出人头地;一个希望过上跟父辈一样的安稳生活。两个人性格迥异,却能相濡以沫,共同感受时代的变迁和生活的风吹雨打。 虽然不情愿,但张英雄还是跟着沈重“学坏”了,偷了一个带小孩的外来打工男人的钱包,张英雄模糊的道德感时隐时现。沈重给张英雄指出了几个报仇的方向,其中一个是“搞了陆志强的女儿”。 通过台词可以得知,沾染了一些不良习气的沈重,对女性的态度,只是觊觎她们的身体,而缺乏对其人格的尊重。毫无疑问,沈重也是个生活的弱者,由于出身和家庭等综合因素,他处在社会底层,过着无望又游手好闲的生活,在电影结束时他都未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也未能找到新的方向。他的生存空间是相对更封闭和固化的。沈重不仅是一个为了促成张英雄成长而存在的配角,更是散发着淡淡的悲剧色彩的人物。 不得不说,从这个角度看,张英雄则幸运很多,家庭教育使得他对母亲有着依恋和尊重,对阳台上的女孩,在对其凝视和窥探的同时,也同样惺惺相惜。面对陆珊珊青春的身体、十岁幼童的心智、无暇的眼神,张英雄一再展现出怜惜。他对陆珊珊的情感是复杂的。她是仇人的女儿,也是个最为纯白无辜的人。张英雄跟踪陆珊珊,在陆珊珊被店员骂“神经病”的时候,张英雄近乎本能地捍卫了陆珊珊的尊严。 行走中的张英雄,几乎看遍了生活的全貌,了解了自己的仇人,也了解到自己的内心。最后,张英雄扔掉了刀子,意识到复仇无意义,摔坏了自己买来观察陆家父女的望远镜,并因此与沈重发生肢体冲突。此时的张英雄完成了一次自我成长。沈重的悲剧色彩也被渲染得更加浓重。 电影以波澜不惊,实际暗流汹涌的主线将观众的情绪一次次带动起来。一次未果的复仇,使得矛盾升华为一个更为鲜明的主题:张英雄们该往哪里走? 电影结尾,张英雄已经明白:我们都是生活的弱者,在拥挤的空间里斤斤计较,我们也都是生活的强者,在时代的夹缝中顽强生存。使得我们互相碾压的是狭小的生存空间,弱者挥刀向弱者,并不能改变什么。 在废墟中行走的张英雄,仍然在寻找,在探索,但他已经不是那个躲在母亲怀抱里的懵懂青年,而是个对自身的位置和社会处境逐渐清醒的人。
电影开画便是弄堂里的上海市井日常,俯拍镜头下的煤气灶,煤气灶都是在房子外面的,弄堂房子多数是阁楼,破旧狭小,暗沉潮湿。想要以此表现上海并不困难,弄堂是最具代表性的标志。但在细节上下的功夫才是值得一提的。
红双喜,利群,上海烟民们最常抽的两种烟,上海青年张英雄也不例外;去的是好德便利,不是全家不是罗森,上海人对好德有特殊情怀,它总是开在像小区门口弄堂口这样离我们最近的地方,全上海的好德便利店里收银员都是只说沪语的阿姨叔叔;电视播的是娱乐频道,上海人饭前饭后就喜欢盯着娱乐频道的几个主持人和几档沪语节目。
当然最关键的是弄堂拆迁问题,为了分到好的房子或是拿到更多的动迁款,在收到情报以后就去多报两个户口,或者带两条中华去找找动迁组,好让他们多算点面积。
这是部很有意思的片,非商业的作者型电影是当然,此外包裹着隐喻,细节对照颇具意义,并且碎片化,散文式,更多的是一种晦涩的意象表达。
开篇这般弄堂景象和民生日常极为写实,故事切入点也充满现实题材的质感,但继续往下又是另一番观感,与胶片摄影带来的迷人影像相得益彰,不依靠戏剧性制造冲击,却在镜头上做足了功夫。存在于意识,透露着情绪。
张英雄是从小在弄堂这样逼仄环境下成长的青年,父亲暴躁易怒,父母都已下岗退休,一家人都是这个城市中的小人物,现实的困境带来成长的冲击,便让张英雄的性格有些阴郁。
上海夏季的潮湿闷热,寄人篱下的压抑不快,父亲死后产生的焦虑与仇恨,让游手好闲的青年燃起了复仇的念头。
然而在对面阳台上,短发、素衣和蜜桃色嘴唇的陆珊珊送来了一股凉意,用望远镜猥琐偷窥,玫红色窗贴氤氲着小青年的幻境。带着邪恶复仇欲望的阴郁青年与对现实全然不知的清澈少女形成了冲突。
乌烟瘴气的网吧内,小青年张英雄只打人机对战。只有在梦境中横生的那股蓬勃暗涌的复仇欲念,只有在梦中出现的残暴血腥,而在现实中却只能依靠屠杀电脑玩家获得快感。与他和陆珊珊的对照类同,这又是一次现实与幻想的冲突。
现实中底层人物的诉求,无论是通过影像的表达,还是他们自身的能动,最终都是实现了的,但这又不是真正的实现。比如唱一支粤语歌就把舞台点亮的北方青年,在废弃的豪华游轮上做着许文强冯程程的梦。
这样看下来,《阳台上》其实是一部做梦的电影,它在现实中融入了理想主义,还有很多的浪漫主义情怀。《阳台上》是一段被理想主义淹没的陈旧记忆,也是一场被浪漫主义侵蚀的白日梦境。
密集楼宇,霓虹灯管,丝袜奶茶,荧光色窗贴,狭小的出租屋,电脑桌面是《春光乍泄》里的张国荣,潮湿和锈迹,街道和隧道,夜晚灯光昏沉的隧道,很多镜头都充满香港的味道。与香港同样的压抑,与香港青年同样的混沌迷茫。
从上海到香港,成了另一个幻想。
拆掉的房子成了废墟,在这废墟之上,张英雄终于对女孩伸出了手,丢掉了匕首。
废墟之上的阴霾,梦境之中的生猛,在城市夜晚穿行而过的摩托将阴郁丢进隧道里。少年就在这逼仄的弄堂之中浸入一场梦境,又在这废墟之上完成了一场自我唤醒。
不过是两个弱者互相伤害互相报复的故事罢了,男主通过猥亵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甚至没有任何自我认知的女孩,对其上下其手完成自我救赎,实在是令人作呕
英雄伏在沈重身上,练习一种前所未有的亲昵,他摆脱亲人的注视,搬到沈重的上铺,电脑桌面《春光乍泄》正好,但在自己私密的基地,别人却先成了许文强的冯程程,而他对着陆珊珊上下其手,绕过一切敏感部位,松手,那种大雨酣淋的释怀,与复仇无关,却像是明确了自己性向般壮烈……不过呢,王锵说英雄父亲刚过世,沈重带他见识了新世界,更像是父亲,而张猛说男人与男人之间有依赖感,那种超友谊心照不宣就好。在当下,胶片确实奢侈,有几幕,周冬雨美得超凡,也算没有辜负那份等待与挥霍。弱者对弱者的伤害,废墟情结,一代人的迷茫,繁华照不到的苍凉,有很多厚重的话题,成品该要更好更好才是。
怀疑周冬雨当制片人的时候,充分发挥了“特权”,有几幕在胶片质感和沪弄潮湿气氛的中和下变得特别好,似乎连吃酸奶乱成一摊的镜头都是好看的。新人男主有一份稚嫩的可爱,精瘦骨架下连同时刻准备拨开的刀是好闻的荷尔蒙气息,危险又意外地欲,似乎可以忘了他是演得有多烂的这件事。只可惜这不是单纯有一张皮就过关的青春片,模特大片式和完全不演的两种演绎让观影过程变得冗长。那些城市转型下的无奈,拆迁和被遗忘的一群人,能够感受到,却不能够看到。
唔…周冬雨老师什么时候拍少女写真,我第一个买!
祝福冬哥早日成为“文艺片女王”
非常形式主义的一部电影,胶片摄影的手法好于剧情和立意,逻辑欠缺,节奏散乱。
实在不懂导演在表达什么,全片都坐立不安,除去仅剩的摄影上的优点也找不到什么可取之处了。偷窥欲、为父复仇、一代青年缩影、边缘人群,混乱的如同片中拆迁的废物夹杂在一起,但没有一个点有力度。其实男主和周冬雨的表演还可以,不过放在这么不明所以的片子里,太像扎根在上海的郭敬明那般做作了。
3.5 优缺点分明。剧本是短片的体量,拍成长片难免拖沓。演员也不合适,新人男主长得可爱但演得毫无层次,周冬雨又长了张过于精明的脸完全不像弱智少女。但导演层面上,张猛又很出色。胶片+手持+主观镜头+镜像和隔断,和片中大量的偷窥/跟踪戏非常契合。配乐也是可以竞争年度最佳级别的好。而且一个东北导演,拍一部70%上海话对白的片子,能拍出黏稠的市井味,完成度真的够可以了。北京点映的差评太正常了,因为他们连片尾曲的乐趣都完全get不到啊。
观看的是校园点映,学校礼堂设备不好导致观影过程中完全体验不到所谓胶片摄影的魅力何在,没有了这一胶片卖点,整部电影实在乏善可陈,不过男主幻想自己杀人的长镜头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梦境里才敢持刀,现实里只敢猥亵。几亩拆迁面积能把活人气死,一方偷窥窗口能让少年心猿。这城市里有不要三金的本地人,有袜子破洞的外来者,有寄人篱下的泥菩萨,有假意订婚的伪君子。这城市有冻结的户口,也有无人的巨轮,有挖掘的钻孔,也有公用的绿地,有上海滩的黄粱一梦,也有阳台上的春光万里。
一般般
能感觉到张猛还是有很多想说的东西,父子压力关系的,上海土著苦恼的,荷尔蒙得不到落实的,怀念旧时上海滩的,却不知是表达受限还是故意藏藏掖掖着,讲不通块说不明白。高密度的尾行戏看着着急,偷窥镜头虽美但情绪却传达不到,全片最美的段落,是张英雄带同事“许文强”上废弃邮轮并歌唱部分,荒诞的理想和确凿的现实在过期葡萄酒中翻滚。
个体被新旧交替的城市抛弃,自我认知和青春需求不知所措,只好跟着废旧立新。想要证明自己并非loser,却恰恰证明了自己的fail。唯有脑子瓦特者才能沉浸在美化着的过去中。导演不羞于展示阴暗面的压抑欲望,它和变革下的城市一样既美丽又肮脏,有着同样绝望的暗流。这不是《后窗》这是《大西洋城》。
充分说明了高颜值是第一要务,如果这女孩是个丑八怪,故事十分钟内就能结束:)
这男主的演员什么来路?按说长得也不差啊,但整个人就是从头到脚的乏味,像那种毕业半年后就没人记得住他名字的高中男同学,这么有挖掘空间的角色都能让他演得毫无层次和起伏,服了
勉强给三星吧。胶片的片子确实有味道,影像也很突出。镜头下的周冬雨非常美,非常,但是没太感受到她演的是个弱智少女。张猛的功力还是有的,单场戏或是单个镜头都很不错。只不过,合在一起还是太无趣了。这个单薄的故事,还有这个节奏,实在看得人太困、太累了。
摄影很好,剧本太糟了。前后节奏失衡,东北同事的支线和偷窥的主线在情感上也完全是矛盾的。不知道导演想表达什么,想塑造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可能他自己也没想明白。既想拍出一种猎奇的情感(偷窥欲和隐晦的恋童,说实话后面有点生理不适),又想把男主角塑造成一代青年的缩影,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尤其演员表演还很青涩。到头来,男主身上有诸多标签,叠加起来也是互相冲突的,最后的人物弧光完全无法成立。
故事空洞,留白太多,逻辑欠缺,观影过程中常常让人很是迷茫
期待冬叔对自己的挑战
一个是父亲被(间接)气死,一个是感情被利用、被骗婚,两个弱者被伤害,被欺骗,被老天爷捉弄,却始终无法逃出生活的魔爪。张英雄对陆志强的憎恨转嫁给陆珊珊,本想通过对陆志强女儿下手来报复他,没想到爱上了他女儿。因为爱她而猥亵她,其实比为了报复她父亲而猥亵她更加残忍,伤害了她,却又不愿对她负责,转身就走,无动于衷,冷漠,自私,卑鄙。张英雄完成了复仇,陆珊珊却被男友利用,又被张英雄利用。至少张英雄还可以用下三滥的招数复仇,她却连“复仇”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不能复仇,也不懂复仇。张英雄的做法肯定是不对的,不过影片的重点其实不在于三观,以及张英雄的做法对不对,而是通过将张英雄和陆珊珊相对比,从而反映低智人士悲惨的处境,以及微小的生存空间。你至少还可以卑鄙,可以报复社会,但她连卑鄙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