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有節奏的。其實文字也可以是有節奏的,不只是小說裏情節的變化和鋪排,而是在描繪一件事時,文字的祥略、推進的快慢,都可以營造節奏。故事的好壞,內涵的高低是一會事,而節奏的把握對寫作者來說,可能就是手藝精湛與否的體現。這是我自己的解讀,而我以前認識一位80後作家,她的說法是,小說的關鍵在於結構。我想一個故事整體的節奏是什麽?就是結構。
那個作家她成名之時文字華麗,能文言能白話,辭藻浮華,盡顯家學深厚的功底,到了她大學快畢業時,文字反而樸素得和網絡小說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她說小說的生命是結構。而也有人說過,一首歌的好壞是看旋律,但成敗又在編曲的結構。
現在若還把文學和電影做比,似乎已經落後了幾十年,何况貝拉塔爾師承的,不就是宣告文學和電影决裂的塔可夫斯基么?是的,電影和文學是兩碼事,但我卻忍不住覺得《都靈老馬》的長鏡頭,是文學性的長鏡頭。你可以說老貝的鏡頭運動如詩,那麽如果把文字和鏡頭做類比,《都靈老馬》的鏡頭一方面看上去繁復而淩厲,但又直接準確。但早把長鏡頭玩得爛熟的老貝封筆之作最值得稱道的可不是“文字”如何絢麗,甚至我不想去贊美導演的staging,或是電影漫長鏡頭中閃光的細節,那些留給别人去贊美吧,在這裏我只想爲簡單而精妙的結構鼓掌。
電影內容五味雜陳,故事卻很簡單。讓尼采痛哭的老馬和馬夫回家後6天的生活,第一天,描述馬夫和女兒一日平常的生活,女兒在家,每日去屋外的井裏打水,準備晚飯,一成不變的全是煮土豆,馬夫則應驅馬出外工作。但自第二日起,父女兩人不斷遭遇不幸,屋外的颶風已令荒原小屋有如孤島,而老馬突然不願再拉車,甚至不吃不喝,馬夫便不再出門工作。第三日一班吉普賽人路過,不問自取的喝了井水惹惱了馬夫。次日井水莫名其妙的就干涸見底了。之後馬夫收拾細軟帶上老馬打算搬離此地,卻走不過一個山頭就折返而回,到了晚上,連油燈也不知爲何無法點燃。到了第六日,父女原本規律的生活已經被破壞殆盡,父親一切如常,吃著碗裏的生土豆,對沉默不語的女兒說“你必鬚得吃。”這正是女兒對絕食的老馬曾說過的話。
電影到這裏結束。
第七日會怎樣?不幸會繼續奪走父女所擁有的平凡生活?父女會堅守在家園直到連生土豆也沒有?還是第七日便已到世界末日?
這個描述人類生存之道的絕望故事,簡單而讓人回味。簡單的故事往往能包含無窮的道理,尤其是在人類似乎快要末日臨頭的當下看來,更是震撼人心。
說回結構,我相信電影藝術的好壞不在故事如何,而是如何說故事。《都靈老馬》分章節而成,如同樂章般,原本的節奏便是父女倆曾十幾年如一日的生活,電影中的六日,兩人每日都欲重復同樣的節奏,但各種“不幸”卻化作變奏漸次加入其中。父女面對變化卻沒有太多變通之法,唯有堅持如常的生存之法。這種重復中變奏,變奏後又見不變,從而反襯出主軸,這樣的結構,印象在許多小說中都能見到,但這又像是音樂中常用的技巧。道理似乎簡單,但如何在結構中巧妙而合理的安排,又是看得明白不易做到。
老貝不斷重復的描寫父女兩重復的生活,但隨著故事的變化,鏡頭的節奏也在變化著。比如女兒之前打水時,鏡頭都會跟隨前往(但是是不同的角度),路程顯得艱難而漫長。而在井水干涸的那個早上,鏡頭待在門裏,看著女兒走到遠處的景邊,再到女兒回來緊張的叫上父親,鏡頭才又跟著兩人到井邊,但隨著兩人焦急的步伐,鏡頭的移動速度已和前面不同,快了許多。就這樣一個景别和一個速度的變化,就完成了情節到電影語言上變奏的同步。而電影中看似冗長的鏡頭裏還包含有眾多細節——絕計不只是驚人的鏡頭移動——恐怕并不是看一次就能將他們完全捕捉到的。我只能體會到大的結構,在回味中大致體會出許多細節的精彩之處,但恐怕仍未能及其深意。相信無論是情節推進抑或鏡頭安排,都是貝拉塔爾花三年時間,殚精竭虑造就,更何况故事寓意無窮,以極簡及極深,難怪貝拉塔爾將這看作他最後一部作品,因爲他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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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的貝拉塔爾,影片的第一個鏡頭總是能夠讓所有人———哪怕是半小時後就會睡過去的觀衆拍手叫好。他的黑白攝影也好得完全不像是同時代的人。想想之前在文化中心看的《鬼子來了》,雖然姜文也是拿去歐洲沖洗,但是這個黑白啊⋯⋯和貝拉塔爾拍的真是差一截,究竟是爲什麼咧!?
影片有一處讓我無法不走神的地方,就是那個說最多對白的胖子,那個緩慢的zoom in實在讓人昏昏欲睡⋯⋯這麼直接的對白似乎也失掉了影像之美,何況⋯⋯這冗長的對白並不直白易懂。
另外,第一個長鏡頭中凌厲的配樂絕對是讓人印象深刻的,但幾乎完全沒有變化的在不同的情況下不斷重複使用——並沒有讀懂每一次音樂擺放的用意,但這激烈的旋律到後來實在讓我有些抗拒了。
对于贝拉·塔尔,既不能将其神化,也不可贬污他。前一种情况正在被“封镜”事实所强化,原因盖于凡是“盖棺定论”都是对亡者声望的加剧;塔尔毕竟还未亡去,因而他将会是极少于生前便享受崇高地位的导演之一:此为“封镜”之必然逻辑。后一种情况来自于无法接受其风格,被其长镜头折磨得昏睡的观众,遂产生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这也是人之常情:否定比肯定来得远为容易。
为了避免这两类极端,公允地评析贝拉·塔尔的电影艺术因而具有义不容辞的迫切性。以下这些文字围绕着几个关键词而展开:紧致影像、唯物主义、精神性。希望是对贝拉·塔尔电影的一次理解尝试。
影像的紧致度并不是单看一个镜头里所出现的物象或镜头自身运动难度。倘使以此观《都灵之马》,影像当归入松弛之列。但实际上《都灵之马》中的每一个镜头并未因影像的过度稀释而松弛,原因何在?比较贝拉·塔尔与侯孝贤创造影像的不同方式并可见出。在侯孝贤的电影中,镜头中物象不断饱和,甚至过饱和状态,来获得影像的精致度;但也有例外,在《咖啡时光》中,侯孝贤反常地运用饱和影像来获得松弛影像,也许是处于对小津安二郎的致敬。由此观之,饱和与紧致、稀释与松弛并不能天然地划上等号。在《都灵之马》中,稀释影像获得的紧致度让人神经绷紧。运用在于,当镜头的长度不断延长,其调控难度(对于人物走动、镜头本身运动、物象的入画等等)都在成指式增长。这也许是让观众神经绷紧的原因。
贝拉·塔尔的电影如此一干二净地剔净情感介入,放在影史可能也是绝无仅有的。但反常的是这些丝毫唯有情感掺杂的影像却给予我们精神上的体验,其原因又何在?这里,贝拉·塔尔再次向影像的自身逻辑挑战,其锐利无比的探索锋茅刺破对影像的惯常理解。一个彻底由“物”所组成的世界在贝拉·塔尔的电影中出现:人物成为简单进行日常活动(架马、脱衣、吃土豆、取水、喂马等)的肉体,影像中的物显现出本性(桌、凳、置于桌上的玻璃杯等),还有自然环境仅仅以自然物的形态呈现(《撒旦探戈》中绵延不绝的雨、《都灵之马》中的暴风)……这一切都剔除了可以引申出象征、暗示、寓意等语言修辞学的庞大叙事。贝拉·塔尔通过展示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世界来对影像的本质进行探索,这解释了塔尔的电影为何被认定为一种纯电影。
但对于这个彻底唯物的世界,我们又分明感觉到来自精神上的体验,又该如何解释?对于现实世界广泛散布的物体系,我们可是丝毫也未能觉知到来自精神上的冲击,两者差别又有何在?对此,如果将原因归之于宗教性,只能是误入歧途。贝拉·塔尔也许是极少在影像中未曾掺进宗教性的西方导演之一,但如何将一个纯粹的物理世界连通于精神性,秘诀就在于配乐。在贝拉·塔尔的电影中,配乐具有绝对超越之地位,它不是作为一种情绪辅助影像,而是作为将物理影像跃升为精神影像的跳板。当配乐响起之时,便是影像升华之时。塔尔不需要进行任何情节上的铺陈,只需将一段影像与一段配乐并接,这来自段日常生活的物理时空即刻与整个广袤宇宙相贯通,而影像的精神性并不是预先设定一位高高在上的神,而是萦回于整个宇宙空间中的未知神秘。这便是贝拉·塔尔的影像奥秘,也是他超越于他人的绝技。
对于一位执着于影像探索的导演,依凭其坚定意志与可敬勇气而获得了超绝成就,此一现象并不能归之于“天才”。天才,是对某一领域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显然与塔尔相悖。仅从塔尔的拍片经历看,无非见证的是一位导演的成长,超于常人的是塔尔对影像探索的坚定意志与可敬勇气。当贝拉·塔尔说《都灵之马》之后将封镜,我们可以解读为天赐责任之完成:谁都未曾将影像纯粹度探索到这个地步;同时,谁也不曾将长镜头的使用达致如此超神入化的境地。但我们又何必因此封其为“神”,贝拉·塔尔更应该是一个榜样。
if you’re going to stay home and watch the world end, you might as well have drop-dead views生命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的直到結束么?或许命运根本不会改變而你注定要走着一遭【氛围黑】
能忍受这部电影,你就能忍受生活!
天地初开混沌鸿蒙,人类所有惰性贪婪罪恶都要消失于无休无止的风沙之中;配乐太加分。
要把人民群众的供暖和照明问题当做头等大事来办
我道行不够,还没看出个倪端。就觉得导演很大气。现在是3个月后,这个影片在我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看你套马车,看你赶马车,看你卸马车;看你穿衣服,看你脱衣服,看你洗衣服;看你煮土豆,看你吃土豆,看你吃完了;看你去打水,看你在烧水,看你水没了;看你大风吹,看你大风吹,看你大风吹……
很长的大闷片,特别适合在很忙很忙明天有一门考试一个论文死限半夜还要采访这样的日子去看,看完两个半小时抑郁的马和人,你就会意识到:一切都是百忙啊,不如躺下来吃土豆吧。
源于尼采,终于尼采: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谓的终极目的是虚无的。---人的情况和树相同。它愈想开向高处和明亮处,它的根愈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处,向深处,向恶---千万不要忘记。我们飞翔得越高,我们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眼中的形象越是渺小。
第一日蛀虫不再蛀蚀木材。第二日老马不再受人驱使。第三日老马拒绝进食、拒绝饮水。第四日井枯水尽。第五日光芒皆逝。第六日,一切都熄灭、燃尽,“一切都成了废墟,一切都被侵蚀”。浑浊的双眼凝视窗外,窗外是无尽的荒芜,灰暗的沉沦。上帝死了。都灵之马与父女一并静待毁灭。水煮的土豆永远吃不完,被捏碎、被吞食;冬日的寒风无休无止,裹挟枯叶、裹挟泥沙。万物在触摸-占有-沦落中循环无限,一如上帝与众神归于虚无。“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沦落,因为他们所得万物皆已沦落”,男人突然推门进来,不知所云,“这正是人们自己的抉择,关于自身的抉择”。而此后的每一秒都将变得无比艰难,走向毁灭的过程更加绝望无助。都灵之马拒绝进食,她苦苦哀求着它,就像在毁灭前同样苦苦哀求她啃食土豆的老父亲。死寂;黑暗……黑暗里是雷霆万钧。
那第一日,皮毛斑驳污脏的老马,在烈风与凄寒浓雾中举蹄维艰,挣扎迈步。那第六日,井已枯、水已尽,炭已熄,油灯无法再点燃,上帝已死,尼采说:没有光,世界便没有光,遁入黯黑死寂混沌。天地不仁,万物为“都灵之马”。塔尔贝拉以此作收官,留下一个绝望灭殁的黑洞。
神七日创造世界,塔尔七日毁灭一切!贝拉·塔尔的封山作, 这是一个关于德国哲学家尼采的故事,当年尼采在都灵的卡罗阿尔伯托广场看到一个马车夫用鞭子抽打一匹老马。贝拉·塔尔追寻了那匹马的故事,或许也是尼采的故事。塔尔一贯的前卫风格和长镜头,场面调度和摄影的景别变化绝对大师风范。★★★★
贝拉·塔尔封镜之作,极端末世影像。撇开互文元素来看,不啻是一部呈现生活艰难本质的慢电影,剥去绚烂花饰,于狂风呼啸中勉力求生,穿脱衣服,打水,看马,砍柴,生火,洗衣,吃土豆,生活就是如此单调乏味、疲累而辛苦。考虑互文指涉,至少有四点很关键:①尼采要求重估一切价值不假,但若是忽视了他思想的核心指向——对个体生命的绝对肯定,自然不妥。②尼采的永恒轮回实际上是指【生成】的永恒轮回,而非存在的单调重复!德勒兹在此基础上建立【差异与重复】哲学,一如影片中重复的日程行为,每次都用了不同的机位或运镜,摄影机虽有静伫凝视,但更多时候不断运动。③那段直白“传道”直指现代性(滥用工具理性,对外物持无限占有的态度),并折射出贪婪与傲慢之罪。④敌基督:马夫=耶稣的颠倒与戏仿,女儿手中的反圣经,六日灭世。(9.0/10)
张爱玲:中国人认为人一年年活下去并不走到哪里去,人类一代一代下去也并不走到哪里去。那么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不管有意义没有,反正是活着的,懒洋洋灰扑扑地活下去。徐童《算命》:内俩乞丐,没好吃没好喝也没好住的,没任何乐趣的生活还有必要活着吗?老厉回答我:欸,活着难道一定要有乐趣才活着吗
尼采的说明之后,前两句台词:准备好了吗,该睡觉了!
兩口子,一日兩餐只有馬鈴薯可吃,到最後,煮馬鈴薯的水也沒有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土豆,老爸說:"you have to eat." 竟如女兒跟絕食的老馬所說的一樣。便,道出了生命的困窘與艱難。
《都灵之马》将台词缩减至最低限度而产生大量的留白,透过长镜头所不断重复的生活场面来表现生活的枯燥无味的永恒轮回,如同屋外呼啸的寒风:几乎毫无故事情节的发展表象下实际是走向毁灭的过程,马,作为影片的旁观者也类似卡夫卡《饥饿艺术家》的角色而成为尼采的象征。人类亟待被超越。正午前的末日
創世紀逆行。人行走於白晝如黑暗。剝食馬鈴薯(真的不需要再說什麼)就可以說明生命。電影散場時,看到觀眾紛紛拿起智慧型手機,在facebook上滑呀滑。你電影螢幕沒了光,真的沒甚麼大不了。上帝已死。尼采已死。但願這匹都靈老馬也能一同被您tag上。
上帝已死,尼采从一匹马窥见宇宙的真相。狂风呼啸形如末日景象,创世纪倒行逆施,水消失接着是光,黑暗与沉寂指向万物的终结。发疯吧,怒吼吧,生命的尽头是死亡。原野上不倒的独木,在漫天飞舞的枯叶中伫立,与安哲罗普洛斯《雾中风景》中的树有种生与死的对照。贝拉·塔尔封镜之作,这是一部惊悚片。
塔尔的作品如此难以下咽,但是没有人可以因此否定它伟大的艺术价值。对于大师,可以选择追随,可以拒绝,不必全懂,否则也会生出曲高和寡的孤独。
五星;匈牙利艺术片大师贝拉塔尔的收官之作。一部需要耐心看完的神作,电影实验性强烈堪比任何哲学名著,每一个黑白的镜头都是导演想要表达的反创世纪逆向工程,在第六天光也消失的时候,一切冗长重复艰涩也结束。